第211章 故事(2 / 2)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拎着她的后脖颈,把她硬生生地从角落里拽了出来,一直拽到梅根的面前。

“啊!别打我!”

女孩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双手抱头,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周围的流亡者骚动了一下,但在面具少女那冰冷的注视下,谁也没敢动。

梅根伸出手。

白皙的指尖挑起女孩满是污垢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一张脏兮兮的小脸。

但那双眼睛却很亮。

还有那一头乱糟糟的、像是干枯杂草般的暗红色头发。

“我又不是吃人的怪物。”

梅根凑近了一些,鼻尖几乎碰到了女孩的鼻尖。

女孩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但紧接着,她抽了抽鼻子。

一股好闻的香气钻进了她的鼻腔。

不是那种廉价的脂粉味,而是一种冷冽的、像是雪山上盛开的花朵般的幽香。

恐惧奇迹般地消散了一些。

女孩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张美得不真实的脸,脸颊不受控制地红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把自己脏兮兮的手藏到身后,不想弄脏这位大姐姐漂亮的裙子。

“你叫什么名字?”

梅根松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有趣的小东西。

“伊……伊莉丝。”

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蝇。

“伊莉丝?”

一直沉默的面具少女,忽然开口了。

她走到篝火旁,在梅根对面坐下。

火光映照在她那个画着夸张笑脸的面具上,显得有些诡异,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庄重。

“真是个好名字。”

面具少女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磁性。

她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麻木的流亡者,最后把目光落在这个叫伊莉丝的女孩身上。

“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勇气的传说。”

周围的人没什么反应。

故事?

那能当饭吃吗?

但面具少女并没有理会他们的冷漠。

她捡起一根树枝,拨弄了一下篝火。

火星噼啪作响,升腾而起。

“朋友们。”

她的声音变了。

不再是平日里的冷静,而是带上了一种仿佛穿越了时空的沧桑与厚重。

就像是一位游吟诗人,在吟唱一段被历史尘封的史诗。

“在你们到来之前,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曾盛开过一朵永不凋零的‘灰烬之花’。”

“她的名字,也叫伊莉丝。”

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愣住了,傻乎乎地张大了嘴。

周围那些原本麻木的流亡者,也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看向那个戴面具的怪人。

“她不是贵族,也不会魔法。”

面具少女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众人的心坎上。

“她只是一个像你们一样,在战火中失去了一切的孩子。”

“她唯一的珍宝,是她父亲——一位为守护家园而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士兵——留给她的遗物。”

“一面刻着朴素纹章的小橡木盾。”

梅根挑了挑眉。

“那时,盘踞在此的,是昔日王国的溃兵。”

面具少女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带着压抑的怒火。

“他们忘记了军人的荣耀,只剩下掠夺的本能。他们一次次来抢夺粮食,殴打我们的父兄。”

“而大多数人,只能像受惊的羔羊般蜷缩。”

几个流亡者低下了头。

他们的拳头悄悄攥紧了。

这是他们经历过的现实,是他们心底最深的痛。

“但伊莉丝没有。”

面具少女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

“当暴徒来临,她总是站在最前面!”

“她将那面小小的橡木盾紧紧抱在胸前,用她那清澈得如同山泉的眼睛,凝视着那些施暴者。”

“那不是仇恨的目光,朋友们。”

“那是一种质问!”

“质问他们为何背弃誓言!为何将刀剑对准本该守护的人民!”

那个叫伊莉丝的小女孩,眼睛越睁越大。

她似乎在那跳动的火焰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一个不脏、不抖、不害怕的自己。

“终于,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冬日。”

面具少女的语速慢了下来,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饥寒交迫的暴徒们要来夺走最后的活命粮,甚至要抓走年轻的孩子。”

“一位老妇人,只是想保护她的孙儿,就被他们无情地推倒在地,踩断了肋骨。”

人群中传来了压抑的抽泣声。

那是共鸣。

那是感同身受的痛苦。

“就在那时。”

面具少女猛地挥动手中的树枝,带起一阵风声。

“伊莉丝,我们的小伊莉丝,动了!”

“她没有武器!她只有那面盾牌!”

“但她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冲了上去!”

“她用那脆弱的、象征着‘守护’的橡木盾,狠狠地砸向了那个施暴的士兵!”

面具少女模仿着那个动作,声音嘶哑而激昂。

“‘你们!’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呐喊。”

“‘不准拿走我父亲用生命守护的东西!’”

轰!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所有流亡者的脑海中炸响。

他们呆呆地看着面具少女,看着她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眼睛。

仿佛那个叫伊莉丝的女孩,就站在他们面前。

“暴徒的头领被激怒了。”

面具少女的声音瞬间归于死寂。

她缓缓地,做出了一个向前突刺的动作。

“他说:‘那就和你这可笑的玩具一起下地狱吧!’”

“长矛……”

“刺穿了橡木盾。”

“也刺穿了……我们的小伊莉丝。”

营地里一片死寂。

只有风声在呼啸。

那个真的叫伊莉丝的小女孩,眼泪夺眶而出。

她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那是别人的故事,心却痛得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她倒下了。”

面具少女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

“那面被刺穿的盾牌,盖在她小小的身体上。”

“暴徒们看着她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那双充满了质问的眼睛。”

“他们感到了恐惧。”

“他们狼狈地逃走了。”

面具少女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而第二天。”

她的声音再次变得恢弘,带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庄严。

“在为伊莉丝举行的葬礼上,一位老人指着那面染血的、破碎的盾牌,对所有人说:”

“‘看啊!那盾牌后面,本来应该是我们!’”

“‘他们今天能杀死伊莉丝,明天就能杀死我们每一个人!’”

“‘我们还在等待什么?等待属于自己的那支长矛吗?’”

“于是。”

面具少女猛地将手中的树枝扔进火堆。

火光冲天而起。

“狼群醒了。”

“那天夜里,没有号角,没有战旗。”

“只有被一个女孩的鲜血唤醒的、无数普通人的愤怒。”

“他们拿着一切能称之为武器的东西,走向了暴徒的巢穴……”

“从此,这片土地,才第一次属于了生活在这里的人民。”

故事讲完了。

但没有人说话。

流亡者们的脸上泪水纵横。

原本麻木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东西。

那是愤怒。

是不甘。

更是一种……想要把什么东西撕碎的冲动。

那个叫伊莉丝的小女孩,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

她看着火光,小小的身体不再发抖,反而挺直了一些。

“啪、啪、啪。”

梅根轻轻鼓起了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