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新氏族里,左拥右抱,每天都有年轻姑娘给自己捶背的幸福晚年。
然而,美好的幻想很快就被现实击碎。
库克脸上的狂喜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忧虑。
“不对啊,外甥。”
他松开手,愁眉苦脸地蹲了下来。
“就算咱们当了族长,可咱们还是活不过五十岁啊。”
“等咱们老了,打不动猎了,那些娘们还不照样把咱们踹了,再找个年轻力壮的新族长?”
“到时候,咱们不还是晚景凄凉?”
他抬起头,用一种极其渴望的眼神看着梅尔莫斯,那眼神就像看着救苦救难的先祖。
“外甥,你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吧?”
梅尔莫斯看着自家舅舅那副蠢得清澈的模样,沉默了。
他那被肌肉挤占得所剩无几的大脑,和那七阶神明的灵魂,在这一刻达成了高度共识。
梅尔莫斯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
“舅舅。”
“以后在外面,别说你是我舅舅。”
“我丢不起这鱼。”
库克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他看着梅尔莫斯那张毫无波澜的脸,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丢鱼?”
库克的声音拔高了八度,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好丢鱼的?雄性喜欢雌性,天经地义!”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咱们拼死拼活地打猎,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梅尔莫斯没理他。
他只是转过身,重新将目光投向维斯蒂亚消失的那片黑暗。
……
第二天清晨。
狂欢了一夜的彩虹湾,终于安静了下来。
宿醉的雄性们打着哈欠,揉着酸痛的肌肉,开始寻找各自的氏族。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烤肉和酒精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
格林氏族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
祖母拄着拐杖,清点着人数,塔拉阿姨则在检查每个人携带的武器和物资。
库克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蹲在旁边,还在为昨晚的哲学辩论耿耿于怀。
梅尔莫斯站在队伍的末尾,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过那些正在陆续离开的氏族队伍。
他在找。
找那一道与众不同的、雪白的身影。
可海湾里到处都是黑色和灰色的皮肤,晃得人眼花。
他什么也没找到。
“走了,小子。”
祖母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梅尔莫斯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已经变得有些冷清的海湾,默默地跟上了队伍。
格林氏族的队伍汇入离去的人潮,像一滴黑色的墨水,融进了深蓝的大海。
他们离开后很久。
一片巨大的红珊瑚林阴影下,一道瘦小的身影才缓缓游了出来。
是维斯蒂亚。
她看着格林氏族消失的方向,那片海域已经空空荡荡。
昨晚喧闹无比的彩虹湾,此刻只剩下被搅得浑浊的海水,和一些被遗弃的贝壳项链。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孤独感,将她整个人吞没。
不远处,一支挂着“厄歌”氏族图腾的队伍正在等她。
那是她的族人。
他们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停在那里,用那种她早已习惯的、混杂着嫌弃与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回去吗?
回到那个永远把她当成不祥之兆的“家”?
继续在那些小心翼翼的躲避和背后刻薄的议论中,度过剩下的几十年?
维斯蒂亚的目光,从她的族人身上移开,投向了另一片更广阔、更未知的深海。
她想起了那场绚烂的鲸舞。
想起了那句被当成玩笑的嘶吼。
想起了那个黑色巨兽理所当然的、愚蠢的笑容。
她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在厄歌氏族错愕的注视下,她猛地转过身。
没有告别。
没有犹豫。
那道雪白的身影,像一条离群的鱼,头也不回地,独自一人游向了那片无尽的、深邃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