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许诺金钱,也没有给予权柄。
“我作为隐秘之人,为世间所不容。”
“只望你们,保护好自己。”
“有余力,就去帮助和你们一样的人。”
“爱自己,也爱他人。”
这番话,和他们想象中神使的恩赐,截然不同。
没有天堂的许诺,没有敌人的诅咒。
只有最朴素的,近乎残酷的现实。
人群沉默了。
但那份狂热,却在沉默中,沉淀为更加坚固的信仰。
他们懂了。
神使,并非要他们跪拜祈求,而是要他们自己站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被治好多年顽疾的老者,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他跪倒在梅林面前,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发自灵魂的崇敬。
“神使大人……”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我……能否知晓您所信仰的神的尊名?”
“我想向祂祈祷,为祂颂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梅林身上。
这是他们心中最大的疑问。
是哪位仁慈而又威严的神明,派来了这样一位使者?
梅林眼眶中的魂火,轻轻跳动了一下。
他重复了那句说辞。
“神说,不必颂念他的名。”
梅林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底。
“请为自己的生命而歌。”
地窖里,彻底安静下来。
信徒们脸上的狂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刻震撼。
然后,是明悟。
那个抱着女儿的母亲,低下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
她轻轻地,哼起了一段早已遗忘的,破碎的摇篮曲。
歌声很轻,不成调子。
但在这片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里,却是第一支为生命而唱的赞歌。
……
地窖里,最后一丝摇篮曲的余音消散在沉闷的空气中。
梅林眼眶中的魂火,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然后,他转身,高大的身影融入角落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无声无息地消失。
就像他来时一样。
他为这些人带来了痛苦,也带来了新生。
他点燃了火焰,却又转身离开,任由这火种在最黑暗的角落里,自行燃烧,或者熄灭。
……
白日澜的意识从梅林的身体中抽离。
现实世界那熟悉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涌入鼻腔。
白日澜摘下连接头盔,揉了揉眉心。
就在这时,陶桑也摘下了头盔,坐了起来。
“草!”
“凛冬帝国这帮贵族,真他妈不是人!”
白日澜靠在椅背上,平静地问。
“怎么了?”
“怎么了?”
陶桑气得在原地打转,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
“老子在北境前线,带着一帮兄弟跟那群兽人死磕!”
“我琢磨出来的口袋战术,打得那帮兽人哭爹喊娘,眼看就要把他们彻底赶出山口了!”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上的水杯都震得跳了起来。
“结果呢?”
“妈的,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空降来一个油头粉面的贵族少爷!”
“嘴皮子一动,老子所有的功劳,全他妈成他的了!”
“我那个在军中干了十几年的老上司,就因为替我说了两句话,直接被他扣了个‘指挥冒进’的帽子,当场撸掉军职,发配去后勤养战马了!”
陶桑的眼睛都气红了。
“那孙子看我的眼神,你知道吗?就跟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
“要不是他身边那几个护卫等级太高,我他妈当场就把他那颗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白日澜安静地听完他的咆哮,没有打断。
等陶桑骂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
“凛冬帝国,从根上就已经烂透了。”
陶桑的动作一顿,他看着白日澜,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粗重地喘着气。
“是啊,烂透了。”
他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满脸都是不甘与恶心。
白日澜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有没有兴趣,换个玩法?”
陶桑猛地抬起头,愣住了。
“什么……意思?”
白日澜脸上的笑意加深,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组织一支反抗军,把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从他们的金马桶上,一个个拉下来。”
空气,凝固了。
陶桑的嘴巴微微张开,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愕然,再到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这个念头如同惊雷,把他所有的怒火都劈得烟消云散。
反抗军?
我怎么就没想到!
“这游戏……还能这么玩吗?”
白日澜看着他那副呆滞的表情,温和地笑了。
“为什么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