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岩浆河畔的震天咆哮与城头守军的短暂欢呼,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荡开,便被更加深沉的肃杀所吞没。对岸,格罗姆·地狱咆哮那焚天灭地的怒意几乎凝成实质,粘稠的血色斗气冲霄而起,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不祥的暗红。此岸,哪吒在杨戬的护持下盘膝而坐,双目紧闭,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方才那操控岩浆、毁桥阻敌的惊险一击,已将他最后的心力彻底榨干,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与自我修复之中。
黑鸦堡的正面防线,因这熔岩天险与杨戬的坐镇,获得了短暂却宝贵的喘息。纳尔森强撑着伤体,嘶哑着指挥士兵抢修工事,搬运伤员,清点所剩无几的守城物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悲伤,以及一丝在绝境中淬炼出的、更加坚定的决绝。他们都知道,领主大人拼尽一切换来的时间,绝不能浪费。
而与此同时,在黑鸦堡侧后方,那片如同巨兽匍匐、幽深无际的黑森林边缘,数十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融入浓重的阴影与斑驳的树影之中。
为首者,正是猫女小薇。她伏低身体,紧贴着冰凉潮湿的苔藓地面,那双异色的猫瞳在昏暗的光线下收缩成两道细线,如同最精准的雷达,扫视着前方密林的每一个角落,耳朵微微抖动,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响。她身后,三十名精挑细选的人类战士同样屏息凝神,他们卸下了沉重的铠甲,只着轻便皮甲,脸上涂抹着黑绿相间的油彩,手中紧握着利于劈砍的短斧、淬毒的匕首以及强弓劲弩,眼神锐利如鹰,显然都是擅长丛林潜伏与突袭的好手。
更远处,五道身影如同林间精灵般,轻盈地立于虬结的树枝之上。正是以莱戈拉斯为首的五名精灵游侠。他们与森林仿佛融为一体,墨绿色的斗篷遮掩着身形,唯有手中那造型优雅的长弓和背后箭囊中闪烁着附魔寒光的箭矢,昭示着他们致命的威胁。莱戈拉斯碧蓝的眸子如同两汪深潭,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向着森林深处蔓延开去。
“地图。”小薇没有回头,只是伸出带着皮质手套的手。一名人类斥候立刻将一张粗糙但标注清晰的兽皮地图铺在她面前。地图上,一条蜿蜒的、从兽人帝国腹地延伸至前线大营的虚线,被重点标记出来——那正是兽人大军赖以生存的生命线,后勤补给通道。
小薇的指尖沿着那条虚线滑动,最终停留在距离黑鸦堡约三十里外的一处山谷隘口。“黑风隘,”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微风吹过树叶,“这里是运输队必经之地,两侧山势陡峭,林密路窄,最适合设伏。根据之前侦查的情报,每隔两到三日,便会有一支规模不小的运输队通过,由至少一名大地骑士级别的兽人百夫长押运,护卫兵力约在两百左右。”
莱戈拉斯从树梢轻盈落下,无声无息,他看了一眼地图,微微颔首:“很理想的地点。我们的目标不是全歼,是焚烧,是破坏。速战速决,一击即走。”
“没错。”小薇点头,异色瞳中闪过一丝冷光,“领主大人要的是他们乱,要的是格罗姆分心。我们就像附骨之疽,咬一口就走,让他们不得安宁!”她目光扫过身后的人类战士和精灵游侠,“记住领主大人的命令:骚扰为主,破坏为先,绝不恋战!我们的命,比那些粮草辎重金贵!”
“明白!”众人低声应诺,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战意。
“出发!”
随着小薇一声令下,这支混合小队如同滴入宣纸的墨点,迅速而无声地消失在黑森林深邃的腹地之中。他们的动作轻盈而迅捷,人类战士利用常年与这片森林打交道积累的经验,巧妙地避开沼泽、毒虫和凶兽的领地;而精灵游侠们则如同森林的宠儿,他们的脚步仿佛不会惊动任何一片落叶,甚至能通过与植物的微妙感应,提前预知前方的危险。
一路无话,只有脚踩腐殖质的细微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被惊飞的夜行生物的扑翅声。气氛压抑而紧张,每个人都清楚,他们此刻正深入虎穴,一旦行踪暴露,面对成千上万的兽人大军,绝无生还可能。
约莫两个时辰后,前方探路的精灵游侠打了个隐蔽的手势。小队立刻停下,借助茂密的灌木和巨大的树根隐藏身形。
小薇和莱戈拉斯悄无声息地潜行到队伍最前方,拨开层层叠叠的肥大叶片,眼前豁然开朗。
黑风隘到了。
这是一条天然形成的狭窄通道,两侧是近乎垂直的、覆盖着湿滑苔藓和顽强灌木的峭壁,通道宽度仅容三四辆大车并行。此刻,在夕阳最后一点余晖的映照下,一支长长的、由数十辆覆盖着厚重篷布的辎重车组成的队伍,正如同缓慢蠕动的巨蟒,艰难地行驶在隘口下方的道路上。拉车的是一种体型巨大、性情温顺的科多兽,沉重的脚步使得地面微微震颤。车辆周围,是密密麻麻、手持兵刃、神情警惕的兽人护卫,粗略看去,竟有近三百之众!队伍的前、中、后各有一名气息明显强于普通兽人士兵的身影,正是押运的百夫长。
空气中,隐隐飘来粮食、肉干、草料以及金属武器混合在一起的独特气味。
“规模比预想的还要大。”莱戈拉斯微微蹙眉,低声道,“三名大地骑士,近三百护卫,强攻不可取。”
小薇仔细观察着车队的结构和护卫的分布,异色瞳中光芒闪烁,迅速制定着计划。“看车队中段,那几辆车的车辙印最深,篷布下轮廓方正,很可能是武器铠甲。尾部那些车辆散发着浓郁的草料和谷物气味。前锋车辆较轻,可能是些杂物。”
她指向两侧陡峭的、布满碎石和灌木的峭壁:“我们需要占据制高点。精灵负责远程狙杀那三名百夫长和任何试图组织反击的军官,制造混乱。我带人从侧翼摸下去,用火油瓶重点焚烧中段和尾部的车辆!得手后,以响箭为号,立刻从预定路线撤离,绝不能纠缠!”
莱戈拉斯略一思索,便点头同意:“很稳妥的计划。我们会确保在你们动手前,先拔掉他们的‘牙齿’。”他指了指那三名百夫长。
行动方案迅速确定。五名精灵游侠如同灵猿般,借助峭壁上突出的岩石和坚韧的藤蔓,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很快便消失在头顶茂密的树冠之中,占据了最佳的射击位置。
小薇则带领着三十名人类精锐,如同壁虎般,紧贴着陡峭的岩壁,借助阴影和植被的掩护,缓缓向下移动,逐渐靠近车队的中后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科多兽沉重的喘息声和车轮碾过碎石的嘎吱声在狭窄的隘谷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兽人护卫们虽然警惕,但长途跋涉的疲惫以及对己方腹地安全性的盲目自信,让他们的警戒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松懈。
当车队最前方即将驶出隘口,最后几辆粮车恰好完全进入伏击圈时——
“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