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瞬间跨越了物理距离,锁定在了格陵兰那片温泉绿洲,锁定在了那个刚刚苏醒、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无比坚定的女子身上。
苏晚。
这个名字在他核心深处激起巨大的波澜。冗余数据流并未消失,而是在确认她安全后,转化为一种更深层、更复杂的东西,与他的理性开始缓慢融合。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担忧,也看到了她身后那片被“井”的力量滋养的绿洲。他瞬间理解了很多事情——“起源之井”的修复、地脉的暂时平稳、甚至Ark-03能接收到这股微弱波动的原因。
几乎没有任何延迟,傅斯年的声音通过Ark-03刚刚恢复部分功能的远程通讯系统,直接投射到李探长携带的、经过特殊加密的通讯器中:
“李昂探长,收到请回复。”
李探长浑身一震,立刻接通:“傅教授?!是你吗?你的情况怎么样?”
“系统正在恢复稳定。苏晚是否在你身边?她的状态如何?”傅斯年的声音依旧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但那份急切和关注,却如此明显地穿透而来。
李探长看了一眼苏晚,将通讯器递了过去:“他找你。”
苏晚接过通讯器,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傅斯年,我没事。‘起源之井’已经稳定,它暂时保护了我们。”
通讯那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那电子音似乎都柔和了几分:“…我感知到了。你的行为…超出了所有计算模型。”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句,“‘朗基努斯’的启动…我很抱歉。那是最优解,但…过程超出了控制。”
这是解释,也是变相的道歉。为那不顾她生死的决断,为他因此陷入的混乱。
苏晚摇了摇头,尽管他看不到:“不用道歉。我明白你的选择。那是‘执剑人’必须承担的重负。”她的语气里没有责怪,只有理解,“但我们或许可以有更好的方式,傅斯年。不是非此即彼的牺牲,而是寻找平衡。就像‘井’教导我的那样。”
“平衡…”傅斯年重复着这个词,核心中理性与那新生的“情感模块”再次产生微妙的共鸣。他快速分析着当前局势:“‘盖亚之噬’的进程因‘井’的修复而延缓,但并未停止。卡姆兰的残余势力仍在活动。你们的位置已经暴露。”
“我们需要汇合,”苏晚坚定地说,“需要整合所有信息和技术。单打独斗,我们无法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同意。”傅斯年的回应干净利落,“Ark-03将派遣一支救援小队,携带必要的设备和医疗支援,前往你们所在的坐标。我会为你们清理出一条相对安全的空中走廊。”
他的效率极高,几句话间就制定了方案。这一次,他的计划里,明确包含了“确保苏晚安全”这一最高优先级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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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Ark-03内部。
经过紧急维修和能量稳定,Ark-03的部分功能得以恢复。在傅斯年派出的救援小队接应下,李探长、苏晚及其队员们安全抵达了这个人类最后的避难所之一。
苏晚被直接送往医疗中心接受全面检查和恢复性治疗。而傅斯年,在初步稳定系统后,第一次主动离开了核心隔离区。
他在医疗中心的观察室外见到了苏晚。隔着透明的隔离墙,两人四目相对。
他依旧是那个冷静、近乎非人的“执剑人”,但眼中那绝对冰封的理性之下,似乎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一种经历了内部撕裂后又重新弥合的痕迹,一种因她的存在而无法彻底抹去的关注。
苏晚看着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历经生死的坦然,有对他复杂状态的理解,也有对未来的一丝希望。
没有过多的言语,所有的误会、挣扎、生死抉择,在目光交汇的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暂时的安放之处。他们之间,不再仅仅是冰冷的计划执行者与关键变量,而是在对抗共同命运中,建立了某种超越常规的信任与联结。
傅斯年微微颔首,通过通讯器对她说:“欢迎回来,苏晚。”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接下来的路,可能会更难。”
“我知道,”苏晚回答,眼神清澈而坚定,“但至少,我们不再是一个人。”
他们站在人类文明存续的悬崖边,身后是依旧危机四伏的世界,前方是未知的挑战。但此刻,在这短暂的平静中,一种名为“携手”的微弱可能性,正在两人之间悄然萌发。回归“正常”的现实生活是一种奢望,但在这异常的世界里,他们找到了属于彼此的、新的“现实”和继续前进的勇气。而卡姆兰的阴影,以及苏醒度依旧缓慢增长的“盖亚之噬”,提醒着他们,短暂的休憩之后,真正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