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极其微小的、类似“烦躁”的情绪参数,在他意识核心中一闪而逝,随即被强大的协议压制下去。他不能有情绪,情绪会影响判断。他必须掌控一切,包括苏晚这个最大的变数。
他调出任务计划,开始以苏晚可能“失控”为前提,重新计算各种可能性,并秘密部署了几项连李探长都不知道的后手指令。确保无论苏晚如何变化,最终都能被引导回他设定的轨道,完成“工具”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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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探队出发平台。
巨大的垂直起降运输机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吹起平台上的积雪。队员们正在做最后的装备检查,气氛肃杀。
苏晚已经穿戴整齐,站在舷梯旁,等待登机。李探长在进行最后的行前巡视,检查每一个环节。他走到苏晚身边,脚步停顿了一下。
“苏女士,”他的语气正式而疏离,符合他们初次合作的身份,“任务区域环境极端,你的安全是首要任务。请务必紧跟队伍,严格按照指令行动。有任何不适或异常,立即报告。”
他递过来一个标准的、Ark-03制式的紧急求救信标:“这是标准配置,拿好。关键时刻能救命。”
苏晚接过那个冰冷的、毫无个性的小装置,点了点头:“谢谢李探长,我会的。”
她的反应同样客气而疏远。在她看来,这只是指挥官对重要资产的例行关照,与私人情谊无关。她不会因此产生任何不必要的依赖感。
李探长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向前检查。他经历过太多任务,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苏晚这种过于冷静的类型,往往要么是极度专业,要么是内心封闭。无论是哪一种,在危机四伏的格陵兰,都不是最容易合作的对象。但他职责在身,必须确保她和“潘多拉”的安全,直到任务完成或…价值耗尽。
苏晚最后回头看了一眼Ark-03那深邃的入口。那里没有任何人来送行,除了冰冷的钢铁和监视器。她转过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平静,踏上了运输机的舷梯。
引擎轰鸣加剧,运输机缓缓升空,调整方向,如同离弦之箭,冲向那片被冰雪和未知笼罩的极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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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输机舱内。
队员们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或检查装备,机舱内只有引擎的嗡嗡声和设备运行的轻微噪音。
苏晚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逐渐被纯白覆盖的景象。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存放“潘多拉”的盒子。
她确实“看淡”了。看淡了与傅斯年之间那点可怜的、或许从未真实存在过的温情。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放弃了,或者会对突如其来的、程式化的“关心”产生错觉。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看清了自己作为“棋子”和“工具”的定位,她反而更加清醒。傅斯年想利用她找到并控制“起源之井”。李探长奉命保护她这件“资产”。卡姆兰的目标不明,但无疑也与“起源之井”和“潘多拉”有关。
而她呢?
她只是想活下去,想让更多像她一样被卷入这场灾难的无辜者活下去。如果“起源之井”真的存在,如果“净化”真的可能,那她愿意去尝试。但她不会天真地以为,成功之后,傅斯年会因为她的功劳而改变,或者李探长会真的把她当同伴。
她合作,是因为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路。但她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一方。Ark-03的标准信标是一个明面上的保障,而她与“潘多拉”之间日益加深的、超越言语的理解,才是她隐藏在冷静外表下,真正的依仗和底牌。
“潘多拉”传递给她的,不仅仅是信息和坐标,还有一种…感觉。一种关于平衡、循环和万物共生的古老智慧。这与傅斯年追求的“控制”和“存续”,与卡姆兰代表的“净化”与“秩序”,似乎都截然不同。
或许,真正的出路,并不在于征服或者被征服,而在于找到一种新的共存方式?而这,或许也是她摆脱“棋子”命运的唯一机会。
运输机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窗外,已经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能见度极低。他们已经进入了格陵兰冰原的上空,目标区域近在咫尺。
机舱内响起提示音:“即将抵达目标区域上空,准备应对强气流及能量干扰。所有人员固定好自己,准备索降。”
苏晚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金属和机油味道的空气,将标准信标别在战术背心显眼处,双手稳稳地抱住了存放“潘多拉”的盒子。
棋局,已经开始。在这片冰封的棋盘上,她这枚清醒的“棋子”,要为自己,也为真正值得守护的渺茫希望,走出一条生路。
她感觉到盒子里的“潘多拉”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暖意,仿佛在回应她孤注一掷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