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如蒙大赦，转身化作一道淡淡的青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鬼市幽暗的街巷，目的地明确——顾衍与林晚所居的芙蓉阁核心禁地，那处寻常鬼物不得靠近的幽静院落。
院落外本有阵法隔绝，但今夜，那阵法却仿佛识得她的气息，在她靠近时泛起细微涟漪，悄然洞开了一道门户。小青心中一紧，更印证了猜测。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院内，月光如水银泻地，将青石板铺就的小径照得发亮。一株虬枝盘结的古梅下，两道身影已然整装待发。
顾衍依旧是一袭青袍，面容平静，周身气息却比往日更加内敛深邃，仿佛已与这方天地做好了割舍。林晚立于他身侧，身着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长发高束，英姿飒爽，正将最后一枚闪烁着幽光的符箓收入袖中。他们的脚下，一个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奇异阵法正在缓缓旋转，显然是一种极高明的传送法阵。
他们果然要走了！就在今夜！
顾衍似有所感，转过头，目光落在僵立在院门口、脸色苍白的小青身上，并无意外，只是温和一笑：“青姑娘，你还是来了。”
林晚也转过身，清冷的目光扫过小青，眼中没有嫉妒，没有不满，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与理解，她微微颔首，便主动向后稍退几步，将空间留给了顾衍与小青，身影渐渐隐没在梅树的阴影里，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这是一种无声的默许与宽容。
小青看着顾衍那熟悉的、带着淡淡疏离的笑容，鼻子一酸，强忍了二十年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她一步步走到顾衍面前，仰起头，月光下她的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你们要走了，是不是？”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再也不回来了？”
顾衍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歉然，有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改变的决绝。他轻轻点头：“嗯。此间事了，我与晚娘，该离开了。”
“去哪里？”小青追问，明知道得不到答案。
顾衍摇了摇头，目光望向那轮皎洁的明月，语气飘渺：“去我们该去的地方。青姑娘，你有你的道，你的缘。好好修行，照顾好你姐姐和士林。”
这近乎诀别的话语，彻底击溃了小青的心理防线。她知道，这一别，或许便是永诀。洪荒浩瀚，诸天万界，一旦错过，何处再寻？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混合着积压了二十年的倾慕、不舍与绝望，猛地涌上心头。她忽然踮起脚尖，趁顾衍不备，或者说，顾衍并未真正防备，快速地、轻柔地在那张清隽的脸颊上，印下了一个带着凉意和淡淡酒香的吻。
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顾衍的身体微微一僵，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瞬间接触的柔软与颤抖。他垂下眼帘，看着眼前少女那羞红了脸却依旧倔强望着他的眸子，没有推开，没有斥责，只是静静地承受了这份沉重而纯粹的情意。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梅影婆娑，暗香浮动。
良久，顾衍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真正温和的、褪去了所有疏离的笑容，比月光更清，比梅香更淡。他抬起手，似乎想如兄长般拍拍她的头，最终却只是轻轻拂过她额前一缕被夜风吹乱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