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角眼道士听到“水鬼”的惨叫，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也不管方向了，一头撞在旁边的石柱上，眼冒金星，也顾不上疼，凭着感觉连滚带爬地跟着跑了。
姜老爷和家丁们早就吓傻了，见道士都跑了，更是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跟着逃命，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转眼间，刚才还“声势浩大”的驱魔现场，就只剩下歪倒的法坛、散落的破锣符纸，以及庭院中那口还在冒着森森寒气的水井，和井口那只缓缓缩回去的苍白鬼手。
阴风渐息，诡异的笑声也停止了。庭院恢复了死寂，只有那若有若无的幽怨哭声似乎还在风中飘荡，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而此刻，距离庭院不远，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二层绣楼屋顶之上。
顾衍、林晚并肩而立，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拂动。聂小倩的魂体也显化出来，飘在一旁，清丽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惊讶和…忍俊不禁。
“噗嗤…”聂小倩看着模样，实在没忍住，掩口轻笑出声，“这…这便是公子说的鬼朋友吗？果然…好生有趣。”
林晚清冷的脸上也难得地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微微摇头：“装神弄鬼者，反被鬼神戏弄，咎由自取。”她目光扫过庭院，尤其在几个阴气汇聚的角落略作停留，以她阴神境的感知，能清晰地捕捉到那些“恶作剧”背后灵动的魂力波动，纯净而充满活力，并无血腥怨毒之气。
顾衍负手而立，嘴角噙着笑意，洞明天眼早已看穿一切。他指着庭院中几处地方：“看，那月洞门后探头探脑的是小谢，性子最是活泼顽皮。那窗棂后面掩嘴轻笑的是秋容，稍显沉稳些。至于井里那只手…应该是那个爱玩水的三姨娘扮的，吓唬人最拿手。”他如数家珍，仿佛在看一群调皮捣蛋的邻家小妹。
聂小倩顺着顾衍所指，也隐约感应到了那些纯净的魂体气息，尤其是小谢和秋容，她们身上那种未经污秽的清明灵性，让她倍感亲切，心中那点因同类相残（树妖）而产生的阴霾都消散不少。
“她们…真的未曾害过人？”聂小倩轻声问。
“未曾，”顾衍肯定道，“那王公子之死，乃是其自身心术不正，强闯此地禁地，加上惊吓过度所致。至于那个疯了的侍妾，也是被同伴的惨状和自己臆想的恐惧吓疯的。这些姑娘们，最多也就是像今日这般，捉弄一下她们认为的‘恶客’’，算是自保，也是…无聊时的消遣吧。”他语气中带着一丝理解和怜惜。
夜色如墨，渐渐吞噬了姜氏别苑的断壁残垣。白日里驱魔闹剧的喧嚣散尽，只留下更深沉的寂静和愈发浓郁的阴寒之气。庭院中，白日里道士们留下的狼藉法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
顾衍和林晚并未离去。他们选择了那座保存相对完好的二层绣楼作为落脚点。一楼厅堂虽然蒙尘，但桌椅尚存。顾衍随意清理出一块地方，取出蒲团盘膝坐下，闭目调息，金丹后期的气息圆融内敛，如同磐石。林晚则抱刀立于窗边，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笔挺的轮廓，她并未刻意散发阴神威压，但那沉静如渊的气度本身，就足以隔绝凡尘喧嚣，也隔绝了寻常鬼物的侵扰。
聂小倩的魂体并未回归玉佩，她安静地飘在顾衍身侧不远处，好奇地感知着这座大宅里弥漫的、与她同源却又更加活泼的阴气波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就在这极致的寂静中，一丝异样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
先是厅堂角落的烛台，明明没有点燃，烛芯却“噗”地一声，冒起了一缕幽幽的、惨绿色的火苗，火光摇曳，映照得四周墙壁鬼影幢幢。
紧接着，一阵阴风打着旋儿吹过，将桌上顾衍随手放置的一本线装书“哗啦啦”地翻动起来，书页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