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已攀升至白热化的顶点。
埃里克利用一次精妙绝伦的诱敌佯攻,成功将托马斯引至一处巨大的、布满了深邃裂痕、即将与主体冰架彻底分离的边缘地带。
他眼中寒光一闪,猛地将全身力量与意志灌注于双臂,冰镐划出一道凄冷的弧线,全力砸向冰架与主体连接处那最脆弱、最关键的应力裂痕!
“结束了!‘破冰者’!与你脚下的这片流放之冰一同,沉入深渊吧!”
巨大的冰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如同大陆骨架断裂般的呻吟,连接处彻底崩碎,数以万吨计的冰块开始加速倾覆、滑落,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千钧一发,生死刹那!
托马斯·罗斯做出了令所有观测者瞠目结舌、心脏骤停的举动。
他非但没有试图向后跃向相对安全的区域,反而仰天发出一声仿佛来自洪荒的咆哮,将手中那柄沉重的捕鲸铦,用尽毕生与海洋搏杀所凝聚的全部意志、力量与决绝,如投掷出决定部落存亡的最后一根鱼枪般,朝着立足未稳的埃里克暴射而去!
这一掷,无视了脚下已然崩塌、坠向深渊的冰架,无视了自身的生死存亡,快如闪电,猛如惊雷,蕴含着“即便身死,亦要拖你同坠”的惨烈信念!
埃里克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全身。
他凭借千锤百炼的本能全力向后规避,身形几乎拉出一道残影,但那灌注了“破冰者”全部生命力的铦枪,依旧以毫厘之差,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擦着他的肩胛骨飞过!
“嗤啦——”
厚重的熊皮大氅连同底下的血肉被瞬间撕裂,带出一蓬凄艳的血花,巨大的冲击力和瞬间侵入的极致寒气,让他半个身子都为之冻麻,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刹那的僵硬与迟滞。
而托马斯,在掷出那决死一击之后,毫无悬念地,随着脚下亿万顿的冰块一起,向着下方墨蓝、冰冷、吞噬一切的南大洋海水,轰然坠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破冰者”将就此葬身冰海,成为又一段被海洋吞噬的传说之际,异变再生!
他掷出的那柄捕鲸铦后方连接的、浸满海豹油、坚韧无比的粗长绳索,猛地绷得笔直!
原来,他在掷出铦枪之前,早已将绳索的另一端,以一种复杂而牢固的水手结,死死地捆在了自己的腰间!
借助这掷出铦枪的反作用力,以及绳索绷直后产生的巨大拉力,他急速下坠的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惊险至极的、违背常理的巨大弧线,竟像一颗人肉炮弹般,朝着埃里克所在的、尚且完好的冰架边缘区域,猛地荡了回去!
埃里克刚忍过剧痛,驱散身体的麻痹感,勉强站稳,眼前便被一片巨大的阴影所笼罩。
是托马斯那如同远古海怪般袭来的庞大身影,以及那一双在极地寒风中依旧燃烧着不屈与狂野火焰的眸子!
下一秒,在崩塌的冰架之巅,在漫天飞舞的冰晶与震耳欲聋的轰鸣中,两个代表着人类极限意志的身影,轰然撞在了一处!
这一刻,所有的技巧,所有的闪避,都已失去意义。
只剩下最原始、最野蛮的力量角斗,与超越肉体极限的意志对耗。
埃里克的冰镐在撞击中,深深地嵌入了托马斯的肩头,几乎触及骨骼;
而托马斯那如同船锚般坚实的钢铁手臂,也顺势死死扼住了埃里克的喉咙,青筋暴起。
他们如同纠缠在一起的角斗士,又如同一对殉道的兄弟,随着身下亿万顿崩塌的冰块与咆哮的海浪,一同坠向那墨蓝而冰冷的死亡深渊。
轰——!!!!
巨大的落水声如同星球撞击,吞没了一切其他的声响。
激起的海浪如同白色城墙般冲天而起,弥漫的水汽与冰尘化作浓雾,笼罩了整个区域。
全球直播画面被这片混沌的白色所覆盖,声音只剩下自然伟力最原始、最疯狂的咆哮。
死寂。
无论是现场还是无数屏幕前,只剩下一片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漫长的、仿佛一个世纪般的十几秒后,狂躁的水雾与浪花才稍稍平息。
在漂浮着无数碎冰的、如同沸锅般的墨蓝色海面上,一个人影挣扎着,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爬上了一块相对较为稳定的大型浮冰。
是“雪鸦”埃里克。
他半跪在冰冷的浮冰上,浑身湿透,白色的熊皮大氅紧紧贴在身上,不断滴落着混合了鲜血的海水。
肩胛处的伤口在海水的浸泡下皮肉外翻,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刺痛和冰寒,但那柄陪伴他征战无数绝境的冰镐,依然被他死死地、紧紧地握在手中,仿佛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在他前方不远处的海面上,“破冰者”托马斯仰面漂浮着,他被巨力撞脱臼的手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无力地垂在冰冷的海水中。
他似乎因剧烈的撞击和极致的寒冷而暂时失去了意识,但那宽阔的、曾与风浪搏击的胸膛,仍在微弱的、却顽强地起伏着。
【人杰战,:北极阵营,“雪鸦”埃里克,胜!】
宇宙规则的冰冷宣告,适时响起,为这场冰与火的史诗,画上了最终的句号。
没有欢呼,没有嘲讽,没有胜利者的狂喜,也没有失败者的悲鸣。
无论是现场那片破碎的冰原,还是地球无数个角落的屏幕前,只有一片肃穆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寂静。
人们看着那两个从死神冰冷怀抱中艰难挣扎出来的身影,看着他们代表的、人类面对极端自然时所展现的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伟大的精神,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以及对生命与意志力量的震撼。
埃里克喘匀了气,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没有去看空中浮现的、宣告他胜利的宇宙文字,而是默默地,将冰镐再次凿入身下的浮冰,固定住自己。
然后,他将镐柄尽可能地延长,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将漂浮在海水中、逐渐失去意识的竞争对手——“破冰者”托马斯,拖上了自己这块尚且安全的浮冰。
在这世界尽头的冰冷废墟之上,在这见证了一场伟大对决的破碎舞台中央,胜负,似乎早已被那凛冽的寒风吹散,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