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炷香后,殿外传来急促甚至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带着显而易见的仓皇。
玄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素来整洁的仙袍下摆竟沾了些许泥渍,发丝也微有散乱,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那双总是温和含笑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惊惧、愧疚,以及一种……仿佛等待最终审判般的、近乎解脱的绝望。
夏蓝缓缓睁眼,平静地看向他。
很好,他故意放出的风声显然已经奏效。
玄清知道他去了月宫,知道事情可能已经败露,所以才会是这般模样。
“师叔。”
夏蓝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与冰冷。
玄清步履踉跄地走进来,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颓然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玉烟......你都知道了?
夏蓝不答反问,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风:师叔觉得,我该知道什么?
玄清颓然跌坐在檀木椅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月宫......嫦娥仙子她......
她说了很多。夏蓝打断他,但现在,我想听师叔亲口说。
夏蓝没有给他任何缓冲的余地,直接开门见山,砸在玄清紧绷的神经上:
“师叔,二百年前,蓝家旧事。那致使全族修为尽失、任人屠戮的毒,是不是你亲手送去的?”
玄清身体剧烈一颤,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破碎,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荒芜的死寂,他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是......是我送的。
是你有意为之?夏蓝的声音又冷了几分,存了心要害蓝家满门?
我......玄清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为了什么?夏蓝步步紧逼,蓝家的传承?还是另有所图?
玄清惨然一笑,眼中满是自嘲:是......都是我的错......你说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什么......
他仿佛已经放弃了所有辩驳的念头,无论夏蓝问出多么尖锐、甚至引导性的问题,他都只用一个“是”字来承担,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甚至有种……唯恐罪名不够重、惩罚不够狠的急切。
夏蓝看着他这副引颈就戮、恨不得立刻坐实所有罪名以求速死的模样,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深深的心累直冲头顶。
他爹的神经病!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若是真正的蓝玉烟在此,被误导后前来质问,见到玄清这般“供认不讳”、甚至带着一种自我毁灭倾向地“添油加醋”,在丧亲之痛与“真相”的冲击下,盛怒之上再添怒火,不立刻拔剑将他斩于当场才怪!
这哪里是认罪?分明是求死!
夏蓝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感觉自己快高血压了。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与那丝不该有的心疼,执起那杯加了料的桂花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
他将其中一杯推到玄清面前,自己则端起了另一杯,但指尖微动,并未沾唇,冷声道:
“师叔,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