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陆景深的“方案”开始全面渗透进生活。早餐的食谱悄然变化,多了富含叶酸和铁质的食材,油腻和刺激性食物基本绝迹。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符合医用标准的空气净化器,24小时监测着客厅和卧室的PM25指数。每天睡前,他会准时提醒林夕服用孕期维生素,并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他甚至重新规划了从家到医院和嘉言幼儿园的最优路线,以应对未来可能频繁的产检和突发情况。
林夕的孕早期反应比怀嘉言时更明显,持续的恶心和嗜睡让她精力不济。陆景深默默承担了更多。他学会了更熟练地给嘉言洗澡、讲睡前故事,在林夕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时,他会安静地坐在旁边处理邮件,一只手无意识地、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这种沉默的体贴,比他任何精准的数据分析都更让林夕感到安心。
一天傍晚,林夕孕吐得厉害,勉强吃下的几口东西也全吐了,脸色苍白地瘫在沙发上。陆景深迅速处理了污物,然后端来一杯淡淡的姜汁蜂蜜水和几片苏打饼干。他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只是坐在旁边,用平板电脑调出胎儿每周发育的3D动画模型,放在她面前。
“看,”他指着屏幕上那个像颗小豆子一样、却已初具人形的胚胎,语气平静得像在介绍一个精密的项目,“目前处于心脏管融合与搏动起始阶段。虽然体积微小,但生命活动非常活跃。你的身体正在为其提供全部的生长支持。恶心和疲倦,是系统为保障优先级任务而进行的资源重分配带来的正常生理反应。”
这种奇特的“科普式安慰”,让林夕在难受之余,竟也感到一丝奇异的安慰——她的不适,正支撑着一个生命的茁壮成长。
当然,也有摩擦。林夕偶尔会突然极度想吃某种不健康的小吃,陆景深会立刻调出该食物的成分表和潜在风险分析,试图劝说。林夕则会带着孕期的情绪化反驳:“我就想吃一口!数据能当饭吃吗?”这时,陆景深通常会陷入短暂的沉默,然后起身,要么去厨房尝试用健康食材“复刻”那个味道,要么在经过严格的安全评估后,买回最小份装,严肃地规定好“解馋配额”。他的妥协,带着清晰的边界和满满的爱意。
随着孕期推进,林夕的腹部微微隆起。陆景深的数据记录里,增加了新的项目:宫高、腹围测量(虽然他手法专业,但每次测量时,林夕都能看到他耳根微红),甚至开始记录胎动初现的时间。一天晚上,林夕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胎动,像小鱼轻轻吐了个泡泡。她惊喜地抓住陆景深的手放在肚子上。陆景深的手僵了一下,随即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感受着。当那微弱的触动再次传来时,林夕看到他镜片后的眼睛,猛地睁大,里面闪过一种近乎敬畏的、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那光芒软化成了深不见底的温柔。
“胎动初觉,孕18周3天,符合正常范围。”他低声记录,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林夕,非常认真地说:“生命体征……稳定有力。”
为了更好的迎接新生命,他们开始着手准备“系统扩容”的物理空间——重新规划卧室。这次,主导权交给了林夕。陆景深负责提供安全参数:家具必须全部圆角处理、无甲醛涂料、地面防滑等级、监控设备安装位置……林夕则负责注入灵魂:她选择了比嘉言那时更柔和的暖黄色调,墙上贴上了温馨的云朵星星贴纸,婴儿床的选择也充分考虑了与大床拼接的便利性。陆景深没有对她的“非标准化”审美提出异议,只是默默确保每一项都符合他设定的安全阈值。
一天,林夕在整理嘉言的旧衣物,拿起一件小小的、淡蓝色的连体衣,眼眶突然红了。陆景深走过来,安静地看着她。
“就是觉得……”林夕哽咽道,“嘉言好像昨天还这么小,一眨眼,就要当哥哥了……我们好像还没来得及好好陪他长大,就要分心给另一个了。”
这是她心底一直隐藏的、对嘉言的愧疚。
陆景深沉默了片刻,然后拿起平板,调出一张图表,上面是嘉言从出生到现在的身高体重曲线、语言能力发展里程碑、大运动技能掌握时间点。
“数据表明,嘉言在过去的24个月内,生长发育速率和心理认知复杂度提升均超过基准线。他所获得的父母关爱与资源投入,是充足且有效的。”他陈述事实,然后顿了顿,语气放缓,“系统扩容,不代表资源稀释,而是资源重组与优化。新增成员会引入新的互动模式,可能对嘉言的社会性发展产生正向刺激。我们需要做的,是确保资源分配的公平性与情感连接的质量。”
他总能将她感性的担忧,化解为可解决的问题。林夕靠在他身上,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心里那份莫名的忧伤渐渐被抚平。是啊,爱不是蛋糕,分给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得到的并不会变少。爱是源泉,只会因为分享而更加丰沛。
理性的规划,细致入微的关怀,以及对未来挑战的清醒认知,共同铺就了这条通往新生命的道路。它或许没有那么多浪漫的惊喜,却每一步都踏得坚实、稳妥。系统的扩容工程,在爱与责任的浇筑下,地基正变得越来越牢固。他们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但此刻,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更确信,他们能够一起面对。因为他们的系统核心,早已在风浪中,淬炼得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