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影计划”进入了攻坚阶段。陆景深团队构建的复杂心脏电生理模型,在模拟罕见心律失常的发生与传导时,遇到了瓶颈。传统的二维图谱和三维动画难以直观展示异常电信号在心肌组织中那微妙且瞬息万变的传播路径,这成了对临床医生进行技术培训和理解复杂病例的巨大障碍。团队会议上的讨论陷入了技术性的僵局。
深夜的书房,陆景深对着满屏跳跃的数据曲线和抽象的心脏模型,眉头紧锁。他尝试了多种可视化方案,但都无法突破“精准却晦涩,或直观却失真”的悖论。一种罕见的挫败感,像微弱的电流般刺激着他的神经。他闭上眼,指节轻叩桌面,这是他在极限思考时的无意识动作。忽然,他脑海中闪过林夕前几天画的那幅“在星辰大海中航行的心脏飞船”,以及她曾说的——“也许,不光是解释手术,而是去表达……生命在面对疾病时的韧性,医生在探索未知时的敬畏?”
一个大胆的、非标准的想法在他严谨的思维中萌生。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林夕的电话(她正在客厅赶稿)。
“林夕,”他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却有种异常的清醒,“我需要你的专业支持。”
电话那端,林夕愣了一下。陆景深用如此郑重的语气请求她的“专业支持”,极为罕见。“怎么了?”
“项目遇到可视化瓶颈。现有技术无法清晰呈现异常电信号传导的时空动态特性。我需要一种……能同时保证科学绝对精准,又具备极强直觉引导性的视觉表达方案。”他顿了顿,仿佛在寻找准确的词汇,“类似于……你画中那种,将抽象概念赋予叙事性和情感张力的能力。”
林夕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不是简单的“画个示意图”,而是邀请她进入他核心工作的腹地,用她的思维方式,解决他遇到的难题。她感到压力,但更多的是被信任和被需要的兴奋。
“具体是什么问题?你把数据和模型发我,还有你们现在用的可视化效果。”她迅速进入状态。
陆景深将资料打包发送。林夕接收后,在客厅的平板电脑上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参数和跳动的波形图,对她而言如同天书。但她没有退缩,而是聚焦于那些动态的心脏模型和陆景深用文字描述的技术痛点——如何让观看者一眼就“感受”到异常电信号像错误的火种,是如何在心脏这片肌肉“原野”上危险地蔓延和受阻的。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变成了一个奇特的“联合攻关指挥部”。深夜,儿童房传来嘉言平稳的呼吸声,客厅和书房则亮着灯。陆景深负责将复杂的电生理数据“翻译”成林夕能理解的语言:解释浦肯野纤维像“心脏内部的快车道”,异常兴奋灶如同“错误起搏的点火器”,传导阻滞好比“道路上的塌方区”。他摒弃了所有艰深术语,用极其精炼、形象的比喻进行沟通。
林夕则沉浸在这些比喻中,画笔在数位板上飞快地舞动。她不再追求艺术的唯美,而是思考如何将陆景深描述的“快车道”、“点火器”、“塌方区”视觉化。她尝试用不同颜色和亮度的“光流”代表电信号的强度与速度,用脉动的、带有方向性的“粒子流”模拟传导路径,用突然出现的“障碍物”和“漩涡”表现阻滞和折返。她画一稿,就拿到书房给陆景深看。
“这里,光流的衰减梯度不够明显,无法体现传导速度的递减。”陆景深指着屏幕,目光如炬。
“这个‘塌方’的形状太规则了,不符合生物组织的不规则特性。”他再次指出。
林夕没有因为反复修改而气馁,反而被这种跨界的挑战激起了斗志。她不断调整,甚至创新性地提出:“能不能把健康的心肌背景画成平静的、有规律脉动的‘夜空’,而异常电信号就像突然爆发的、紊乱的‘极光’?用宁静衬托紊乱,对比更强烈?”
这个感性的提议,让陆景深眼前一亮。他从纯数学模型中抬起头,认真思考了一下:“可以。但‘夜空’的脉动频率必须严格对应正常心率,‘极光’的形态和运动轨迹必须完全遵循我们模拟出的电信号数据。美感不能牺牲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