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陆桉能够想象，这番话对沉浸在幸福中的黄振华而言，是何等残忍。不是性格不合，不是外界阻挠，甚至不是移情别恋，而是从一开始，他就是一段疗伤期里的替代品，一个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让其真正动心的“好人”。
“她说……”黄振华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自嘲，“她不能再欺骗自己，也不能再耽误我了。这对我不公平。所以，她选择摊牌。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黄振华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可笑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悲切，“我他妈要的不是对不起！我要的是她啊！我那么喜欢她，从第一眼见到她就喜欢……我以为我终于等到了，我以为我们是有未来的……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努力？”
他猛地将酒瓶顿在茶几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瓶里的酒液剧烈晃动。“我算什么呢？张陆桉，你告诉我，我黄振华在她白晓荷眼里，到底算什么呢？一个她试图用来忘记过去的工具？一个她努力了但还是无法爱上的……失败品？”
他的情绪终于彻底崩溃，像个孩子一样，将脸深深埋进掌心，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没有嚎啕大哭，只有那种压抑到了极致的、从胸腔里发出的沉闷呜咽，比任何放声痛哭都更让人心碎。
张陆桉沉默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黄振华之前描述白晓荷时的种种细节，那种小心翼翼的爱慕，那种得偿所愿的狂喜，那些被他反复回味的、看似温馨甜蜜的相处瞬间……此刻，都被这残酷的真相蒙上了一层讽刺的灰色。
他能够理解白晓荷的坦诚，或许她最终选择说出真相，是出于一种负责任的态度，不愿再继续一段建立在自我欺骗基础上的关系。但这种“负责”的方式，对用情至深的黄振华而言，无异于一种毁灭性的打击。它否定掉的，不仅仅是这段短暂的关系，更是黄振华付出的全部真挚情感，以及他作为一个有魅力的男性，能够吸引所爱之人的基本自信。
张陆桉没有说那些空洞的安慰话，比如“会过去的”或者“你会遇到更好的”。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他只是起身，去洗手间拧了一把热毛巾，递到黄振华手边。
然后，他拿过另一个杯子，也给自己倒了一点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荡漾。他陪着黄振华，静静地坐着。
“她真的很残忍……”黄振华用毛巾胡乱地擦了把脸，声音依旧哽咽，“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在给了我那么多希望之后，再亲手把它掐灭？如果她从一开始就说明白，我或许……或许不会陷得这么深……”
张陆桉抿了一口酒，辛辣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或许，她最初自己也并不完全确定，或许她也真的试图给彼此一个机会。只是，感情这东西，终究是无法勉强的。”
他看向黄振华，目光锐利而冷静：“振华，事已至此，纠缠于她为何当初不说明，已经没有意义。重要的是，你现在知道了真相。一段靠一方‘努力’才能维系的关系，即便勉强维持下去，对你也是更大的伤害。长痛不如短痛。”
黄振华痛苦地闭上眼：“我知道……道理我都懂！可是这里……”他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这里它不听啊！它疼！疼得要死！”
张陆桉理解这种纯粹情感上的剧痛，非理性可以安抚。他叹了口气：“那就让它疼吧。这种疼，是必经的过程。”
那一晚，黄振华喝光了那瓶威士忌，也几乎流干了他积压的眼泪。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和白晓荷之间的点滴，那些他曾经视若珍宝的回忆，此刻都变成了扎在心上的刺。张陆桉始终陪着他，做一个最安静的听众，在他醉意朦胧时，扶他去客房休息。
看着黄振华终于因精疲力尽和酒精作用而沉沉睡去，但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依旧紧锁，张陆桉轻轻带上了客房的门。
他回到客厅，窗外，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对黄振华而言，世界仿佛刚刚坍塌。张陆桉清理着茶几上的狼藉，心中一片沉寂。
他想起自己与黄亦玫之间稳定而相互支持的关系，再对比黄振华此刻的遭遇，不由得生出几分唏嘘。感情的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也不是所有的真心付出，都能换来同等的回应。
黄振华的失恋，像一首仓促中断的欢快乐章，只留下了一个失落而刺耳的休止符。而接下来，他需要独自面对漫长的、重建内心的序曲。张陆桉知道，作为朋友，他所能做的，除了此刻的陪伴，便是在未来的日子里，给予他时间和空间，以及一份支持。张陆桉还知道白晓荷应该快去找她前男友去了，黄振华唯一的机会可能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