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昭珩并未走远,自然将屋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他端着温热鱼汤的手一顿,嘴角微不可察地轻扬,眼中哪里还有什么失落可言。
苏厌浥不知情爱是何滋味,即便是动了情,无人点醒他,他也是不知的。
他用无数温柔与包容编织起来的网,早已密密麻麻地将那人围住,这段不容于世的情爱,从一开始,他——纪昭珩,才是唯一的支配者,也是唯一的俘虏。
由他支配布下陷阱,让苏厌浥这般没心没肺的人一步步明白情爱是何滋味。同样,也是他心甘情愿成为苏厌浥的俘虏,臣服于他,此生只愿为他一人洗手作羹、伏低做小,不在乎是何身份,是何地位。
苏厌浥于他而言是戒不掉的毒,同样,他也要让自己成为苏厌浥戒不掉的毒。
只有到了那时挑明一切,那人才会坦然接受,再也离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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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昭珩这处很快下了楼去,而客房内,苏厌浥一只手搭在窗沿处,脸色阴沉地看着天边残阳。
此刻正值酉时,日暮西去,赤色流云铺满了半边天儿,放眼望去,残阳与枫林相辅,几乎是要融为一色。
如此美景,应当让人心神荡漾,可偏偏苏厌浥冷着张脸,活像是方才走的纪昭珩欠了他银两未偿,他此刻要追着人家讨债去。
苏厌浥站在此处不只是瞧的远,垂首时,亦能看见这客栈后院中一人正背对于他,抖动着手中湿淋淋的衣裳。
从那人满头苍发不难看出,正是他们不久前还遇见的客栈老板。
苏厌浥随意一眼看过去时,林枫晚也在此时转过身来,他随手将那衣裳搭在晾绳上,含笑开口:“客官可是有何吩咐?”
苏厌浥与纪昭珩皆有同一习惯,无论他们在何处住宿,必然是要设下结界的,因此他倒也不担心,方才他与纪昭珩的话被这人听了去。
“送壶酒来。”
苏厌浥此刻满心烦闷,自己却不明何故,只想痛快喝上一场。
他开口时,目光不自觉地落到林枫晚腰间的那块青玉上,这人此时穿了一身墨色衣裳,与腰间青玉倒是不搭,一明一暗对比之下,格外引人注目。
苏厌浥那双眼睛向来锐利如鹰,一眼便瞧见的玉佩上刻着一个雨字,那字的菱角已被打磨光滑,一看便知是有人日日在手中抚摸把玩的。
他对于别人身上是何配饰可没有兴趣,当下便移开视线,转身离了窗口。
林枫晚目光落回木盆中的衣裳,弯腰拾起,极为认真的拧水搭衣,平静的神色下,是眼眸中掩盖不住的落寂。
苏厌浥候着不足一盏茶的功夫,便见纪昭珩推门而入。
他慵懒抬起眼皮,瞧见那人手中正拎着一壶酒,当下冷讽道:“不是要宿在门外吗?还进来作甚?”
纪昭珩将酒放下,面露苦笑,语气放的极轻开口:“阿浥莫恼,我这便出去。”
说着,他竟当真转身离去。
苏厌浥瞳中冷意顿住,盯着纪昭珩出了房门,他才不屑道:“最好是滚远点!”
他不知,他这声音骤然放的极大,不只是未走远的纪昭珩能够听见,就连对面的客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而门外,纪昭珩转身带上门的动作显然是一顿,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站在门外。
隔着一层纸糊的雕花门窗,他的背影清晰的倒映进苏厌浥眼中。
苏厌浥本是曲起一条腿来姿势悠闲地坐在美人榻上,此刻看着纪昭珩的身影,他搭在膝上的手骤然紧握,面色更沉了几分,干脆侧身躺下。
半个时辰后,窗外的天色早已归于黑暗,躺着的人忽然睁开双目,他冷着脸看向门外,那人仍旧是像个门神似的守在房外,让他如何好眠?
如此一想,苏厌浥眼中一番犹豫闪过,片刻后,他冷声开口:“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