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哼了声,转过身来,却放弃了语气开口:“莫不是属狗的不成。”
说着,他向圆桌处走去,目光盯上那雪白的鱼汤。
可惜他后背未曾生出一双眼睛来,不曾发现,身后那人眼波流转间哪里还见方才的慌乱,只余一丝欣然,隐于眼底。
只见鱼汤,不见炙烤的鱼肉,苏厌浥坐下后,随口问道:“另一只呢?”
他分明记得,纪昭珩钓上来的是两条肥鱼。
闻言,纪昭珩眼中窘迫一闪而过,面上却淡然道:“养下了,阿浥喜爱,明日我再煮来。”
苏厌浥听他如此说,倒也未曾多想,他不晓得这人也有失手之时,平白浪费了一条肥鱼。
纪昭珩已然坐在他身旁,伸手将鱼汤舀进小碗中,轻声道:“阿浥快尝尝看,莫要等冷了,腥气重。”
这鱼是切成了大块,色如白雪的汤中混着鱼肉。
纪昭珩挑去鱼刺后,方将那碗推到苏厌浥面前。
苏厌浥是多动一下都不行的,那双握刀的手实在金贵,哪怕盛汤的瓷盆近在眼前,他也不带抬一下胳膊的。
此刻面对推到面前的小碗,那只金贵的右手终于握住碗中木勺,将鱼汤送入口中。
他只管用了一口又一口,却不做评价,纪昭珩在一旁将手搭在桌上,身姿端正,却是侧过头来看着,柔声问道:“口味如何?”
咽下口中鱼肉,苏厌浥这才不轻不淡开口:“尚可。”
从他语气里听不出可否喜爱,可从他将空了的碗推至纪昭珩面前却可看出,这鱼汤是合他胃口的。
汤水鲜醇,鱼肉嫩滑,尝不出鱼腥味儿,调味不咸不淡,混合着淡淡的葱香,一碗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见他喜爱,纪昭珩眼中笑意更深,他手上动作未停,口中故作随意道:“阿浥喜爱便好,只要阿浥喜爱,我日日为阿浥洗手作羹,心中也是欢喜的。”
说着,他将手里的碗放在苏厌浥面前,面上含笑看着苏厌浥。
苏厌浥垂眸,目光落在了鱼汤里,他如同未曾听明白纪昭珩话中之意,只顾着专心享用眼前的美味。
纪昭珩眼中的期盼渐渐转为失落,知晓这人是不想搭理自己。
这失落如有实质,苏厌浥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
他嘴角微扬,语气透着漫不经心开口:“这客栈的厨人手艺不错。”
他如何能听不明白这鱼汤是何人所做,不过是生了想要逗弄这人的心思,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罢了。
果然,哪怕纪昭珩知晓他是故意而为,此刻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涩意,在一旁小声开口:“这鱼汤是我亲手所煮。”
苏厌浥低垂着眉眼,语气轻飘飘道:“是吗?不咋样,怪不得如同嚼蜡。”
他满眼笑意藏在低垂的眉眼中,纪昭珩看不清楚,即便是看见了,恐怕也只会装作不知。
只听他语气满是示弱开口:“早知不合阿浥口味,我应当同那厨人多请教一番才是。”
听他如此一说,苏厌浥抬眸看向他,眼中是一闪而过的诧异,片刻后,方幽幽开口:“倒也不必如此花费心思。”
他属实想不出来,这人挤进满是油污的灶房中,同那厨人虚心讨教时的模样。
纪昭珩抬起手来,掌心握住苏厌浥的手背,眉眼处皆是温润的笑意道:“只要阿浥能欢喜,我花费再多的心思也是值得的。”
覆盖在手背上的掌心温热而干燥,暖意似乎是透过那薄薄的一层皮子钻进了肉里与血液融合,再慢慢汇聚向胸口。
苏厌浥动了动嘴皮,未语,他说不上来是感动亦或是别的什么。
这天底下肯为他花费心思的人,不计其数,可那些人总归是有利所图的,不是贪恋他的权势,便是畏惧于他。
唯独面前这人,一次次将血淋淋的真心捧到眼前,盼他能给片刻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