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被女儿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不满地皱起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心意心意,心意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药喝?这布料这么金贵,你穿出去砍柴挖药,不是糟蹋了吗?卖了换钱,咱家能宽裕好些日子,还能给你爹抓点好药,这不好吗?”
“不好!”叶青阳斩钉截铁地反驳,胸口剧烈起伏着,“沐姐姐和她的朋友把我当朋友,才送我这些东西。我要是转手卖了,我成什么人了?我以后还有脸去见沐姐姐吗?”她试图讲道理,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委屈和愤怒,“人可以穷,但不能没了骨气!不能这样糟蹋别人的好意!”
“骨气?骨气值几个钱?”周氏根本理解不了女儿这“古怪”的坚持,只觉得她不懂事,“咱家这情况,能多一个铜板是一个铜板!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呢?那贵人随手给的东西,说不定转头就忘了,就你在这儿当个宝!”
“他们没忘!沐姐姐不会忘!”叶青阳几乎是吼了出来,眼圈瞬间红了。
那种不被理解的无奈和心酸像潮水般涌上来。
她看着母亲那被生活磨砺得只剩下精明算计的脸,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她明白娘的苦,知道这个家每一文钱都来之不易。
可她也有自己的坚持,有她刚刚建立起来、不容践踏的尊严。
沐姐姐给她的,不仅仅是这些东西,更是让她挺直腰杆做“叶青阳”的勇气。她绝不能,用这份情谊去换那几个铜板。
她死死抱住那匹布料,像是护着什么绝世珍宝,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这布,我不卖!我要留着!谁也不能卖!”说完,她不再看母亲那不解又带着责备的眼神,抱着东西冲进了自己那间狭小的屋子,将门紧紧关上。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叶青阳滑坐在地上,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落在怀里的青碧布料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外面传来周氏无奈的叹息和嘀咕声。
她紧紧抱着那些带着善意和温暖的礼物,仿佛这样才能汲取到足够的力量,去对抗这现实生活的沉重和观念的巨大鸿沟。
人可以穷,但志不能短。
这是沐姐姐教会她的,她一定会守住。
栖梧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苏岑的“云锦坊”和沈亦舟的“醉仙楼”开张后,很快便成了镇上的新鲜话题,也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客流。
苏岑整日泡在他的布庄里,看着那些从江南运来的时兴绸缎、细棉布匹被镇上的夫人小姐们挑走,听着算盘珠子的清脆声响,心里头一次涌起一股不依靠家族、靠自己本事(虽然这“本事”里大半还是靠了家族渠道)挣来成就的满足感。
他记得沐颜汐说过,家里能给的支持是优势,没必要非要撇清“没苦硬吃”,关键在于如何利用好这些优势。
他深以为然,刚开始那点“全靠自己”的幼稚倔强,早被现实的便利和效率冲淡了。
虽然沈亦舟那家伙时不时就来挑刺,不是说他的陈列不够吸引人,就是说他对待大客户不够圆滑,但苏岑心里门儿清,这家伙嘴上嫌弃,实则是在帮他查漏补缺。
他乐得跟沈亦舟斗嘴,谁让那家伙情场得意,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不怼他几句,苏小少爷心里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