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扭头,对着还傻愣在门口、紧张得大气不敢喘的谢文允喝道:“烧热水!越多越好!快!”
谢文允像得了赦令,二话不说,转身就冲了出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急促。
支开了那个小尾巴,沐颜汐立刻将意识沉入空间。精准定位到药品区,一瓶儿童专用的布洛芬混悬液和一支儿童喂药器出现在她手中。
她坐到炕沿,小心翼翼地把烧得迷迷糊糊的谢文奕半抱起来。孩子轻飘飘的,骨头硌得她手臂生疼。捏开那干裂的小嘴,喂药器小心地将混悬液滴进去。或许是药液的凉意,或许是求生的本能,谢文奕无意识地吞咽了几下。
喂完药,沐颜汐摸了摸谢文奕的后背和脖子,全是黏腻冰冷的冷汗。湿衣服贴着,只会雪上加霜。她毫不迟疑地解开他身上那件又脏又破、散发着浓重馊味的小褂子。
当那瘦骨嶙峋、肋骨根根分明、几乎看不到一点肉的小胸膛暴露在昏黄油灯下时,饶是沐颜汐自认心肠够硬,指尖还是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三岁的孩子……怎么能瘦成这副鬼样子?活像只被遗弃太久、饿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猫崽儿。
原主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也要把最后半个饼省下来,偷偷塞给这两个小崽子……换来的呢?是唾沫星子,是砸过来的石头,是扔在门前的死老鼠……
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和愤怒,像根极细的针,猝不及防地在她心尖上扎了一下。她吸了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手上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缓了些。
这时,谢文允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蹑手蹑脚地挪了进来。看到沐颜汐正解开弟弟的衣服,露出那瘦得触目惊心的小身体,他的脚步骤然停住,眼圈又红了。
沐颜汐没理他,也没说话。只是拿起盆边一块相对干净的旧布,浸透了热水,拧得半干,开始专注地给谢文奕擦拭身体。从滚烫的额头,到汗津津的脖颈,再到瘦得硌手的胸膛和后背。她的动作说不上多么温柔,带着一种干脆利落的劲儿,但那份全神贯注的耐心,在昏黄的灯影下,却莫名地透出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谢文允默默地放下水盆,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像个等待最终判决的小影子。他的目光死死黏在沐颜汐身上: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尖,看着她额角因为忙碌渗出的细密汗珠,看着她一遍遍用温热的布擦拭弟弟滚烫的身体……
油灯那昏黄的光晕,柔和地包裹着沐颜汐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此刻的她,身上那股平日里冰冷的、拒人千里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谢文允从未见过、却让他心头莫名发颤、鼻尖发酸的东西。像什么呢?像给菩萨塑像描上的那层温润的金边?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许多画面不受控制地挤进脑海:以前那个“坏女人”,好像也是这样的,在灯下给他们擦汗,掖被角。那时候,他只觉得她烦,碍眼,装模作样,肯定是想讨好爹。
他生病那次,她省下自己那份吃的,给他熬了碗热腾腾的病号粥,飘着点可怜的油花。他呢?嫌没肉味,一把打翻,还骂她是“丧门星”。
还有那次,奕儿冲她吐口水,揪她头发……她好像也只是默默受着,从来没还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