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叔,”他身体微微前倾,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恳切,“我知道这很难。放下自己一手带大、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孩子,比剜心割肉还痛。”
娄振华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猛地转过头去,只留给何雨柱一个紧绷的、刻着深深疲惫纹路的侧脸。
“但是,”何雨柱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这个时代,它不是围着哪一个人转的。历史的车轮碾过去的时候,不会问向披靡的方向,就是唯一的方向。”
他顿了顿,看着娄振华微微颤抖的肩膀,“您太投入了,把自己和厂子绑得太紧太紧。紧到…当风暴真正来临,需要您转身离开以求自保时,您会发现,自己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了。甚至于您本身,连同您的名字、您的付出、您的荣誉,都会被这绑缚的绳索一同卷入车轮底下,碾得粉碎。入戏太深,就真的出不来了。”
“砰!”一声轻微的脆响。
谭雅丽手中的茶杯终于没能拿稳,跌落在地上。温热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裤脚和一小片地面,洁白的碎瓷片在青砖地上显得格外刺眼。她仿佛毫无知觉,只是脸色煞白,死死地盯着何雨柱,嘴唇哆嗦着:
“柱…柱子…你这话…你要走?你要离开四九城?!”
“轰隆——”
窗外的雷声再次闷闷地响了一声,比刚才更近了些,仿佛就压在四合院的屋顶上。
娄振华猛地转回头,布满红丝的双眼死死盯住何雨柱,之前的挣扎、茫然、不甘,此刻全被一种巨大的、灭顶般的恐慌所取代:“离开?柱子…你要去哪?你不在这助阵…”他声音都变了调,几乎是嘶哑地喊出来,“你刚才还说…我不在你会困难不断…你会回来?晓娥呢?雨水呢?她们…”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冲击让他失去了平日的沉稳。何雨柱的存在,早已是他潜意识里对抗一切未知风险的最大底气和依靠。如今这根擎天柱突然说要离开,无异于抽走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猛地想起何雨柱刚才那句“保不准哪天我离开后…你们…”,一股寒气瞬间贯通全身。
何雨柱看着两人瞬间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忍,但很快被一种更深沉的决断所取代。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跌落茶杯的碎片旁,蹲下身,一言不发地、一片一片地将那些尖锐的瓷片捡拾起来,动作沉稳而仔细。碎瓷边缘锋利,他却恍若未觉。
“娄叔,”他一边捡拾,一边低沉地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工厂,照样发展。该抓生产抓生产,该搞技术搞技术。上面的人,只要您姿态放对了,短期内不会对您个人怎么样。这是事实。”
他将最后一片碎瓷放在掌心,站起身,目光锐利如鹰隼,直射向心神剧震的娄振华:“但是!如果有人为难您,不管是谁,不管打着什么旗号!记住,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周老!上面会插手的,您不会有大碍。”
听到“周老”两个字,娄振华眼中死灰般的绝望里,终于燃起一丝微弱的亮光。那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真正位高权重且对他抱有善意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