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何雨柱的质问(2 / 2)

儿子这句轻飘飘的反问,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开了他脑子里那团名为“白寡妇柔情”和“新生活憧憬”的厚重迷雾!把他的盲目、冲动和那点被刻意美化的“牺牲精神”照得丑陋不堪、漏洞百出!

他张着嘴,嘴唇剧烈地哆嗦着,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荒谬感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他猛地看向何雨柱,想从儿子脸上看到一丝嘲讽,却只看到一片深沉的平静和……一种近乎怜悯的洞悉。

是啊!为什么?!这个最简单、最直接、对他何大清最有利的选择,他为什么从来没想过?!是白寡妇总是柔柔弱弱地说“不想离开熟悉的地方”?是易中海在旁边敲边鼓说“京城是非多,不如去保定清净”?还是他自己……被那点所谓的“温柔乡”和逃离京城、逃离这个充满亡妻回忆和儿女责任重担的地方的隐秘渴望,彻底蒙蔽了理智?!

巨大的冲击让何大清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这比刚才被儿子算账逼到绝路还要让他惊恐!因为这次,他发现自己可能……可能真的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他精心构筑的“为爱奔赴新生活”的壮丽图景,在儿子这直指核心的两句反问下,瞬间变得摇摇欲坠、漏洞百出!那白寡妇的温柔体贴,易中海的古道热肠,此刻回想起来,都似乎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算计的色彩!

看着父亲被这突如其来的灵魂拷问震得魂飞魄散、连反驳都忘了的模样,何雨柱心里最后那点不切实际的期望也彻底熄灭了。他爹……根本就没想过!或者说,他根本就没能力去想清楚!被那点柔情蜜意哄得晕头转向!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何大清的心坎上。

“爹,”何雨柱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疲惫,“话,我说到这儿了。”他不再看何大清那失魂落魄的脸,目光转向墙角熟睡的妹妹。

“你要是真觉得……非去保定不可,”他顿了顿,语气极其郑重,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现实提醒,“那也成。但手脚干净点,脑子也清醒点。”

他微微侧过脸,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冷硬的阴影:

“无论如何,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后路”两个字,他咬得极重。

说完,何雨柱不再停留,仿佛已经对这个被抽空了灵魂的父亲失去了所有的交谈欲望。他脚步沉稳地走向墙角的小炕。冰冷的协议达成,该点的破绽也已点透,该给的警示也已发出。剩下的,只能看何大清自己的造化了。

他小心翼翼地坐到炕边冰凉而坚硬的外沿,生怕惊扰了睡梦中的妹妹。雨水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薄被里,呼吸均匀而绵长,小脸蛋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显得安宁纯真,全然不知这间屋子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怎样惊心动魄、足以改变兄妹俩命运的博弈。何雨柱伸出手,动作极其轻柔地替妹妹掖了掖被角,粗糙的手指在触碰到妹妹柔软脸颊的那一刻,才泄露出一丝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心疼。他静静地坐着,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用自己的身影为妹妹遮挡着这世间所有的寒风冷雨和不堪算计。

昏黄的煤油灯下,只剩下何大清一个人,如同一尊即将风化的石像,僵在原地。儿子那两句石破天惊的反问——“是不是有人介绍?”、“为什么不接她们来京城?”——像两把无形的重锤,反复地、狠狠地砸在他的脑海里,把他原先那点为了“新生活”而自我感动的悲壮砸得粉碎!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被刻意美化的片段,此刻都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带着狰狞的面孔质问着他!

易中海那张看似忠厚的脸在眼前晃动,白寡妇欲言又止的柔弱眼神变得模糊不清……接来京城?后路?……

冷汗浸透了他的棉袄内衬,冰冷刺骨。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彻底淹没。这一次,不再是钱财的压力,而是对整个事件背后可能存在的算计、以及自己那愚蠢盲目的清醒认知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与寒意!

他僵硬地转动着酸涩的脖颈,目光茫然地扫过这间住了半辈子、此刻却感觉无比陌生的破屋。墙角,大儿子挺直的背影和女儿恬静的睡颜构成一幅无声的画面,那画面近在咫尺,却仿佛与他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冰冷的天堑。儿子最后那句“留条后路”的冰冷叮嘱,如同魔咒般在他空洞的脑袋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回音,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窗外,凛冽的北风猛烈地撞击着糊窗的高丽纸,发出呜呜的嘶鸣,像是荒野孤魂的悲泣,又像是命运无情的嘲笑。煤油灯的火苗在这穿堂的寒意中猛地跳跃了一下,爆出一朵细碎的灯花,随即又恢复了微弱而执着的燃烧,将何大清那失魂落魄、彻底垮塌的巨大身影,扭曲而绝望地钉在了背后那面被岁月和油烟熏得漆黑的墙壁上。

他孤立无援地坐在那里,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躯壳,陷入了比之前更庞大、更黑暗、更令人窒息的深渊。前路茫茫,迷雾重重,而那条被儿子点醒却不知该如何去寻的“后路”,更是渺茫得如同这寒夜里遥不可及的星辰。巨大的悔恨、冰冷的恐惧和茫然的无措,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这间承载了无数生活印记的西厢房,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窖,将他彻底冻结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灯光下,他的影子随着火苗的跳动而扭曲颤抖,像一个被困在绝境中、找不到出口的绝望囚徒。何雨柱轻轻捻了捻妹妹的被子,吹熄了炕头柜上那盏唯一的煤油灯。屋内,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