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灵魂瓦契(2 / 2)

“契约已成。”王真人颔首,收回了虚托的手。那块承载着傻柱旧命格的完整“灵魂瓦”虚影,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沉入崔判官的功过簿中,暂时封存等待。“此瓦暂存功过司。待到功成圆满之日,便是‘灵魂瓦’归原位,新命格定乾坤之时。”

他看向似乎还有些恍惚、但掌心契约印记灼热的傻柱,语气放缓:“去吧,随崔判官暂且安顿。静待时机。”

崔判官领命,带着签下灵魂契约、命运已然与王野第一百世纠缠在一起的傻柱魂体,悄然退出了鬼帝大殿。

殿内恢复寂静。王真人独自矗立,目光仿佛穿透了幽冥,看到了那个即将被自己“安排”去背负他人命运、在1950年风起云涌中挣扎求存的侄子。

“小野…傻柱的‘灵魂瓦’已押下。这荆棘之路,这份沉重的旧命格…你既想去‘帮帮’,那便替他也替你自己,好好走一遭吧。”他低声自语,手中悄然多了一丝凝练到极致、准备给王野的“防身”之物。而那块象征着傻柱旧日悲苦、如今成为王野沉重契约的“灵魂瓦”,其虚影仿佛在功过司簿册深处,无声地闪烁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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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真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原地,弥漫于奈何桥头那股沉重的帝威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仿佛还凝固着。孟婆手中搅动迷魂汤的长勺依旧保持着那亘古不变的节奏,“哗…哗…”的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没有抬头,平静的目光落在浑浊翻腾的汤面上,仿佛能穿透那层迷障,看到方才离去的两位亲人——一个忧心忡忡的长兄,一个揣着“大宝贝”满脑子疯狂计划的侄儿。

“兄长,”孟婆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响起,打破了沉寂,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微微涟漪,清晰地传入尚未走远的王真人耳中(或者说,直接回响在他神念之中),“你方才所言功德正途,立意深远。只是……”她顿了顿,长勺轻轻刮过锅沿,“…你打算送小野去哪一遭?何处能让他真正收心,又能攒下你所说的‘无量功德’,为他搏那天道垂青?”

虚空中,王真人的身影并未完全显现,但一股凝练的神念已然降下,带着深思熟虑后的决断:“近观人间气运流转,有一节点,初生之国,百废待兴,人心纯粹,信仰如火。正是积德行善、铸就脊梁的绝好熔炉。”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与期望交汇的复杂:“1950年。新国家方立,根基未稳,内有积贫积弱、奸佞潜伏,外有虎狼环伺、风雨飘摇。亿万生灵渴盼新生,却步履维艰。此乃大争之世,亦是英雄用命、功德井喷之时。”

孟婆搅动汤勺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但周遭的雾气似乎随着“1950年”和“新国家”这几个字眼产生了细微的扰动。

王真人的神念继续传来,带着更具体的目标:“前些时日,有一缕魂光,名曰‘傻柱’,投入此间。此魂生前…秉性纯良,然命运多舛,行事常被人诟病‘傻气’,饱受世情磋磨,郁郁而终。其一生,是那个时代无数困顿挣扎、负重前行却未必得善报者的缩影。我观其魂光蒙尘,怨念虽浅,遗憾却深。小野此去……”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选择了最朴实也最沉重的表达:“…让他去帮帮。帮帮那个叫‘傻柱’的,让他少些坎坷,多些暖意;更要帮帮那片土地上……千千万万像‘傻柱’一样,正咬着牙、流着汗、淌着血,试图从废墟里站起来的人。若能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拯万民于水火困厄之中,这才是真正泼天的功德,方能引动天道注目!” 他话语的核心意图极其明确:送王野去1950年新国家也好,核心任务是“帮傻柱”和更宏大的“救国”,以此赚取最大功德。

孟婆沉默了数息。忘川河水在她脚下无声奔流,血红的波涛仿佛映照出无数时空碎片中挣扎的身影。许久,她那平淡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有五个字:

“兄长决定便是。”

这简单的回应,既是对王真人安排的首肯,也包含了对他沉重期望的理解。她知道兄长此举是希望借那烈火烹油、百废俱兴时代的巨大磨砺与崇高使命,强行将王野那脱缰野马般的性子拉回“正途”,用家国大义去压服他那些“炸轮回司”的疯狂念头。

神念中传来王真人一丝微不可察的叹息,随即转为决然:“此去凶险未知,时代洪流非比寻常。他纵有混沌道体,心智却也还需磨砺……”他似乎想到了王野那副混不吝的样子,有些不放心地补充道:“…后续,待他启程前,我自会设法给他点…防身的东西。保他魂光不昧,撑过最初艰难。”

“善。”孟婆应了一声,再无言语。她手腕微沉,长勺在汤锅中缓缓搅动,浓稠的汤液翻涌,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蕴含轮回真意的混沌气息,随着她的动作悄然融入汤中,又在下一刻被搅散无踪。这或许是她能给予的、最为晦涩难明却又至关重要的“防身之物”——一丝轮回的庇护。

王真人的神念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奈何桥头,只剩下孟婆一人,以及那锅带走无数前尘、又将见证一个“混沌变数”踏入惊涛骇浪般时代的迷魂汤。1950年,新国家,“傻柱”,救国救民……这些关键词在王野的百世轮回簿上,即将被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泼墨书写。而此刻,那个揣着“时空钥匙”正往轮回殿跑的小魔王,还浑然不知自己即将被大伯“发配”到一个何等波澜壮阔又危机四伏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