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海感同身受地点点头,苦笑了一下:“我们那边也一样,粹是蛮干、胡来。”
“可现在是“敢想敢干”压倒一切,谁要是提点不同意见,一顶bs派、ct派的帽子就扣下来。”
“老张,就是技术司那个挺耿直的老工程师,前几天就因为对一个方案提了点技术性质疑,就被批评‘思想yq’,现在日子很不好过。”
“老张我知道,是个实在人。”韩江南掐灭了烟头,又点燃了一支,烟雾更加浓重。
“可现在这风气……唉,说实话,兆海,我心里很不安,钢铁生产,关系到整个国民经济的命脉。”
“现在这么搞,资源浪费惊人,设备损耗严重,更可怕的是,这种不顾科学规律、盲目追求高指标的做法,短期看,数字是上去了,可长期来看,隐患太大了!”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王兆海心上。
王兆海何尝没有同样的忧虑,他沉默了片刻,才用更轻的声音说:“岂止是行业隐患,江南,你想过没有,现在各地都在大办钢铁。”
“占用大量劳动力,农村的精壮劳力都被抽调到钢铁战线,地里的庄稼谁去种?秋收怎么办?”
“还有,为了炼钢,很多地方把好好的林木都砍了当燃料,把还能用的铁器、甚至锅碗瓢盆都砸了回炉……这简直是在透支未来的根基啊!”
这番话,触及了一个更为敏感和深远的问题,粮食安全。
韩江南夹着烟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何尝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这个问题太过沉重,甚至让人不敢深思。
“粮食……”韩江南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目光投向窗外那被炉火映红的夜空一角,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忧虑。
“是啊,粮食是根本,可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钢铁上,都在1070上,农业放wx放得那么高,上面恐怕……也产生了误判,觉得粮食已经不是问题了。”
“自欺欺人!”王兆海忍不住低声斥了一句,随即又警惕地收声,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
才继续道,“我之前下乡去看一个点的土法炼钢,路过一片玉米地,本该是除草的时候,地里却看不到几个壮劳力,只有些老人妇女孩子在勉强应付。”
“草长得比苗还高,这样下去,秋后能收多少粮食?我心里……直打鼓。”
书房里再次陷入死寂,两个在各自领域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干部,此刻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切的恐惧。
这种恐惧,不是针对个人得失,而是对一种可能到来的、全局性危机的预感。
“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韩江南像是在问王兆海,又像是在问自己。
王兆海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无奈:“大势所趋,个人能做的……微乎其微,只能在职权范围内,尽量提醒,尽量减少一些明显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