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唇有些哆嗦,想反驳,却又被儿子话语里那股子凛然的正气和不容置疑的责任感给压了回去,只能焦急又哀怨地看着丈夫。
韩江南脸上的肃容纹丝不动,但眼底深处,那如同千年寒潭般的审视,却悄然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儿子这番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是那种头脑发热的冲动表态,而是对铁路公安的职责,意义,甚至在国家建设中的位置,都有着超乎年龄和老道的深刻认知!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高中毕业生能轻易说出来的见地,不过他也没多想,毕竟儿子就坐在自己面前,他只是觉得儿子真的成熟了。
那精准的描述、那带着硝烟气味的紧迫感,那将岗位与革命事业传承挂钩的觉悟……每一句都像重锤,敲打在他那经历了无数次真实战斗的心坎上。
他沉默了足足有一分多钟,炉火的光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明暗交错,映衬着他内心的波澜。
儿子的选择,戳中了他作为军人的核心敏感点,战斗!
保卫!责任!这恰恰是他最看重,也最希望后代能继承的精神内核。
可这战场……不是他预想中石钢那充满高温和汗水的火热车间,也不是技术和总务那种比较好的岗位,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前沿阵地”。
“东子,”韩江南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知不知道铁路公安意味着什么?”
他向前倾身,目光如炬,仿佛要将韩东烧穿:“车匪路霸,那些人都是亡命徒!他们手里有的是土枪土炮,有的是炸药雷管!”
“对付这些人,可不是你在高中跟同学闹别扭,那是要真刀真枪见血的!一个疏忽,子弹可不长眼!”
“敌特就更狡猾了,他们藏在暗处,手段阴险毒辣,防不胜防!你以为公安身上的制服是好看的?那每一颗扣子后面,都可能藏着血泪和牺牲!”
“就你这样的?”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韩东鼻尖,“没受过一天训练,格斗,射击、侦查,抓捕……狗屁不通!真碰上事儿,你不拖累别人就算烧高香了!送命都是轻的!”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雪水,兜头浇下。
李芹的脸瞬间变得有些白,再也忍不住,责怪的喊道:“老韩!你……你就别吓孩子了!”
她转向韩东,带着哀求:“东子!听妈的,那活太危险了!咱不去!在石钢一样是为国家做贡献啊!你要是真想去当公安,咱们可以在城区做公安,就在咱们胡同派出所,不都是公安吗?”
虽然这个时期城里的敌特也很多,但城区派出所的公安相比于铁路沿线的公安危险肯定要小的多。
况且,韩东内心也明白,有这种家庭背景,即便去了铁路沿线的派出所或者线路段做公安,组织上也不会把他放到最危险的地方。
“妈,”韩东看着母亲眼里的泪光,心中一软,声音却依旧坚定,“我知道危险。爸说的我懂。但您想想,大伯大姑他们当年打小鬼子,打反动派的时候,不知道危险吗?可他们就因为知道危险就退缩了吗?他们要都想着躲在大后方,咱们哪能过上现在这太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