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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康复中心的“重生”(丨)危机的裂变(1 / 2)

第七章:康复中心的“重生”主题:公益创新与政策支持,夫妻情感修复

第一节:危机的裂变

一九九五年的秋天,来得比往年更萧瑟一些。县康复中心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叶子还没等彻底染黄,就被一阵紧似一阵的凉风吹得七零八落,如同此刻梅小艳的心境,飘摇而凌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却无用的消毒水气味,试图掩盖设备老化带来的金属锈味和挥之不去的焦虑。康复训练室里,那台最重要的、用于帮助下肢瘫痪病人进行站立训练的电动起立床,再次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断断续续的“嘎吱”声,最终,在一阵短促的电流嘶鸣后,屏幕彻底暗了下去,彻底没了动静。负责操作的王阿姨徒劳地拍打着控制面板,嘴里嘟囔着:“这老伙计,这个月都第三回了!”

训练被迫中断。依靠着这台机器进行每日必修课的老张,上半身还被固定在倾斜的床板上,下半身却已无力地悬垂着,他脸上刚刚因努力而泛起的红潮迅速褪去,只剩下灰败和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旁边几位正在家属帮助下进行简易器械康复的女工,也停下了动作,忧心忡忡地望过来,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一样漫过房间。

“又坏了……这还能坚持几天?” “听说医保局那边的钱一直没拨下来,小艳院长都快愁死了。” “要是这中心关了,咱们可咋办?回家躺着等死吗?”

梅小艳正蹲在走廊尽头,检查一台捐赠的二手低频脉冲治疗仪,试图用螺丝刀拧紧某个松动的接口,以缓解接触不良的毛病。听到异响和随之而来的议论,她手指一颤,螺丝刀尖差点划破虎口。她深吸一口气,将工具轻轻放在地上,站起身,快步走向训练室。

“没事,老张,别急,可能是保险丝烧了,我看看。”她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几乎信以为真的镇定。她走到起立床后,打开简陋的配电盖板,一股焦糊味隐隐传出。线路板上一处明显的烧灼痕迹,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宣告着这台设备寿命的终结。这不是换根保险丝就能解决的问题。她的心猛地一沉,胃里像塞了一块冰,寒意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这台起立床是康复中心的“镇中心之宝”,是当年咬牙花了大价钱从市里医疗器械淘汰品拍卖会上淘换来的,即便如此,也几乎耗尽了当时本就拮据的开办资金。它若彻底报废,意味着像老张这样的重伤员,将失去最重要的康复手段,功能退化几乎不可避免。而添置一台全新的?她想都不敢想。那是一个足以让此刻的康复中心窒息的天文数字。

就在她对着黑屏的机器,脑子里飞速盘算着还能从哪里挤出一点维修费,或者是否还能找到更专业的师傅死马当活马医时,办公室的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那铃声在此刻听来,格外刺耳,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会计刘姐接起电话,嗯啊了几声,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她捂住话筒,紧张地朝小艳望过来,嘴唇哆嗦着,无声地做了个“医保局”的口型。

小艳心里“咯噔”一下,那股寒意更重了。她定了定神,对王阿姨嘱咐了一句“先帮老张回轮椅休息”,便快步走向办公室。每一步都感觉有些虚浮,走廊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从刘姐手里接过电话时,小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音。“喂,您好,我是梅小艳。”

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刻板、公事公办的男声,自称是县医保局审核科的。“梅院长是吧?通知你们中心一下,关于你们上半年提交的那批康复项目报销申请,经过我们复核,认为部分项目与定点医疗机构诊疗规范存在出入,不符合报销标准。决定予以拒付。相关款项,共计三万七千六百元,不予拨付。”

“什么?!”小艳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不符合标准?怎么会?我们一直都是按照……” “具体细则我们有书面通知,会寄送给你们。”对方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主要是你们使用的部分设备未达到医保定点机构要求的年检标准和精度认证,且部分康复手法缺乏明确的、统一的收费和疗效认定标准。根据规定,由此产生的费用,医保基金无法承担。”

设备不达标……手法无标准……小艳的脑子嗡嗡作响。这些民间康复中心普遍存在的困境,以往在县里“特事特办”的模糊政策下,尚且能够艰难维系。如今,这纸冷冰冰的“按规定办事”,无疑是一记精准而冷酷的重拳,打在了她的命门上。

“可是……科长,您听我解释,我们中心情况特殊,接收的都是下岗工伤职工,他们实在困难……” “困难不是违反规定的理由,梅院长。”对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我们也很难做。希望你们尽快规范自身,符合条件后重新申请。就这样。”

“嘟…嘟…嘟…”

忙音响起,像最终审判的槌声。小艳握着话筒,僵在原地,手指冰凉。三万七千元!这不仅是拖欠了快半年的、维系中心运转的最重要的一笔预期收入,更像是一道最后的通牒:要么达到那些对于草根机构而言近乎苛刻的“标准”,要么,就失去医保支持的资格,走向灭亡。

刘姐在一旁,看着小艳瞬间血色尽失的脸,小心翼翼地问:“小艳……局长怎么说?”

小艳缓缓放下话筒,身体晃了一下,赶紧扶住斑驳的办公桌边缘才站稳。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设备瘫痪,医保拒付,拖欠的工资,供应商的催款单……所有的危机,在这一刻汇聚、裂变,形成了一场完美的风暴,要将她和她苦苦支撑的这个小小微光般的希望彻底吞噬。

然而,风暴才刚刚开始。

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或许是医保局那个电话本身就不是什么秘密,或许是设备又一次彻底坏掉加剧了大家的恐慌。“医保局不给钱了!”“中心要倒闭了!”这样的流言像野火一样在伤员和家属中间蔓延开来。

下午,天色阴沉得厉害,像要压到人头顶。康复中心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外,开始三三两两地聚集起人。起初是几个情绪激动的家属,后来人越聚越多,大多是中心伤员的家人们,他们脸上写满了焦虑、愤怒和对未来的恐惧。他们围住了小小的院门,嘈杂的议论声逐渐汇聚成统一的、愤怒的声浪。

“梅院长!出来说清楚!医保的钱为什么没了!” “中心要是关了,我们家的人怎么办?你们不能不管!” “当初说得那么好听,现在就想甩手不管了吗?” “退钱!把我们交的钱退回来!”

叫嚷声、哭诉声、拍打铁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冲击着小艳的耳膜。她站在办公室窗户后面,看着外面越聚越多的人群,那一张张或因生活磨难而过早衰老、或因焦虑而扭曲的面孔,曾经是她付出一切动力来源,此刻却像一面面镜子,照出她的无能和失败的惨烈。她感到一阵窒息。

会计刘姐和几位老员工试图出去解释安抚,但声音迅速被淹没在群情激愤的浪潮中。有人开始用力推搡铁门,发出“哐啷哐啷”的巨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冲开。

“让小艳出来!让她给我们个说法!” “对!躲着算什么本事!”

小艳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感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她知道,她必须出去面对。她是这里的负责人,是大家最后的指望,也是所有怨气的最终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