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着认购证复印件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她没有想到这一层,陈志远好歹大学读了,虽分在机械厂,也是干部身份,青年技术员。自己,待业的爱好文学的一个落榜生。
呼啸的风声更大了,卷着尘土扑打在脸上。邮局屋檐下悬挂的“台风信号”警示牌在风中剧烈摇晃,发出“哐当哐当”的撞击声,像是在为陈志远冷酷的宣判敲响丧钟。
小丽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她没有再争辩,没有再看陈志远一眼。
她猛地转过身,像逃离瘟疫一样,飞快地冲回家。
冲进自己狭小的房间,反手锁上门。她背靠着门板,胸口剧烈起伏,陈志远那番诛心的话语还在耳边嗡嗡作响。“花瓶”……“活不过三天”……每一个词都像鞭子抽打在她心上。
窗外,风声呜咽,台风来临前的低气压让人窒息。
她走到那面模糊的镜子前。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愤怒、充满屈辱和不甘的脸。
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小镇花瓶?
她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她拉开抽屉,拿出一把裁布用的大剪刀。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没有丝毫犹豫,她抓起自己乌黑的长辫子,张开剪刀,对准了发根!
“咔嚓!”
“咔嚓嚓……”
一缕缕、一束束乌黑的长发应声而落,纷纷扬扬地飘散在地上。镜子里,一个留着参差不齐短发的女孩形象逐渐清晰,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脆弱,只剩下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和冰冷。
长发落地,仿佛也斩断了某种无形的束缚。
她蹲下身,将地上散落的头发拢在一起,捧在手里。然后,她走到窗台边那个养着一株半死不活茉莉花的旧花盆前。
花盆里的土干裂板结。她用手在土里挖开一个小坑,将那一捧还带着体温的青丝,深深地埋了进去。再用土严严实实地盖好,用力压实。
窗外,天色愈发阴沉,台风预警的信号灯在远处的高塔上闪烁起刺眼的红光。
风声如野兽般咆哮。小丽直起身,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短发女孩,抬手抹去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痕,眼神锐利如刀。
“深圳……”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无声地吐出两个字。花盆里,埋着她过去的软弱和长发的土壤,在台风来临前,沉默地孕育着某种未知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