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从来没有如此的混乱,前面跑,后面追,百姓都躲在两旁,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谁追谁,谁打谁,见到了,躲远点就是王道,大批的军马,这可不是谁都能看热闹的,惹不起躲得起,建州的百姓,只要不是官道的,都避之不及,过往的军兵也是,跑的,只跑自己的,谁的也只追,没有一个人去祸害百姓,躲躲吧,这可能就是朝廷的演习而已。百姓这么想,柳文豹不是啊,从京城周边出来,就没消停过,只要停歇,必然追上,那不知道哪来的祥州人,真是能打,自己打不过,兵也跟着跑,这一跑,直接跑到了建州城。
“快开门,大将军回来了。”城下的士兵朝城上喊道。
城上如一片死寂一样,没有人说话,各种旗帜依然招展,没有一个人跟出是什么滋味,这刚出去不久,家都不认了。城门开了,军兵疯一样的冲进来,城里只出来一人一马。
“建州兵!”
这些建州兵一听,声音很熟,但是又不知道是谁,直接停下来脚步,柳文豹一听,也是勒住了马。
“进城一步者,斩立决。”
柳文豹已经跑的不成样子,这几天,除了跑就是跑,连个正常的饭都没吃上,更别说兵了,听见了这声,再看见这人,柳文豹大斧一挥,后面的军兵才勉强停下来,还有不少都被挤到护城河里面,会水的还随波逐流,不会水的,两口水下去,直接一命呜呼,也算是在家乡水葬,虽然尸骨不一定捞起来,但是好歹是回了家乡了。
“大人,末将……末将无能。”柳文豹翻身下马,跪拜在地,后面的士兵一看将军跪拜在地,也都止住了脚步,前面看人,后面看前面,再后面,看前面的后脑勺,也都停了下来。
“建州,你们的家,我的家,无论去哪里,这是最后的归宿,成也罢败也罢,家还是自己的,你们想要自己的家吗?”
“要……”这人几声喊话,听得众人齐声高喊。
“我,王伦,建州人,要带着你们护住我们的家,要带着你们得到天下,不要怕,回来是家,打出去,就是子孙的家。”王伦一人一马站在桥头高喊。
“你们想要自己的家吗?”
“要……”
“你们想要自己的田园吗?”
“要……”
“你们想要自己的妻儿吗?”
“要……”
“你们想要光宗耀祖吗?”
“要……”
“你们想要你们的子孙衣食无忧吗?”
“要……”
“我可以承诺你们所有,今日,不管谁,杀了建州,你们让吗?”
“不让……”
“既然不让,就随我,杀将过去,建州儿郎,保家卫国。”
柳文豹听闻这些,顾不得自己的样子,翻身上马,大斧高举,转身向自己的军兵。
“建州儿郎,为建州王,杀……”
“杀……”所有人都转身,后队变前队,所有人都重整旗鼓。
“给我杀……”随着王伦一声喊。
柳文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被这一席话振奋着,想着这几天拼命的跑,后面拼命的追,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被人追,已经追到家里了,王伦这几句话,让自己醍醐灌顶般醒悟,败可以,跑可以,谁去照顾自己的家人,谁去照顾自己的妻儿,谁去照顾建州的百姓,为什么败,打不过就是败?败了可以回来,但回来就一定是败了吗?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想明白,如果自己真的进了城,也许这世间就再也没有柳文豹,这建州就再也没有柳家。杀将回去,是最好的办法,马革裹尸可能也是最好的归宿,至少能保证妻儿无忧。这一刻,他为的不是建州,不是建州王,只是为了自己。柳文豹冲杀的后面,跟着这几天无趣的士兵,跟着这些建州的执念,还有王伦那似有似无的说法。柳文豹冲出去了,败军重整士气冲出去了,后面还跟着建州城内的士兵也冲出去了,只有王伦一人,站在吊桥前,感受着这临来的血雨腥风。
“唐将军,他们好像列阵了,我们怎么办?冲阵吗?”桃三乐一马当先,已经快到建州城了,后面跟着唐允,再后面就是大队的兵马。桃三乐已经隐约的看见建州那些败兵重整旗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激励了他们,但是这阵脚算是压住了,总算不跑了,也该说,这些军兵毕竟是真正的军士,一旦压住阵脚,马上摆出防守阵型,阵中将军也提斧拍马走出阵来,他没有冲杀,似乎在等着桃三乐他们,桃三乐这几天是见人就打,从一个士兵直接成为一个将军,这是每个士兵的梦想,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是桃三乐就真不是个好兵,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当上将军,这也就是他看见这情况,为什么要问一下唐允,这几天的大军,也多亏唐允,要不然,也追不到这里,季风看人还是很准的,唐允又能打又有才,武功虽然不是大将军的程度,但是应付个一般战斗应该是没问题。
“停,桃将军,我们不追了,告诉军兵,就在这里安营扎寨,明日再战。”唐允也看见那些建州兵摆好架势,准备迎战,这是背水一战,后面是他们的家,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士气正盛,不宜直接交手。
“安营扎寨,明日再战。”桃三乐停住了马,高喊一声,只是停了,唐允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无条件信任,后面的军兵更是,这几日跟着不认识的将军更是杀疯了,谁都愿意打胜仗。
王伦见对面已经安营扎寨,也没有进攻的意思,建州兵也需要休息,无论是逃回来的,还是打了这么多天。王伦没说话,转身独自进城,柳文豹多年的默契,也知道,安营扎寨,来日再战,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王伦一个人进场,直接回了王家宅院,门后已经有人候着了,拿着那天那个礼盒。
“大伯,不孝侄儿王伦拜上。”王伦一屋,一下跪倒在地,王不充和王不德知道王伦要来,但没想到这么快,外面的战事,他们也大概了解一点。
“伦儿……”王不德有点可怜自己这个儿子,但是大哥在,自己又不好说什么。
“伦儿,快起来,起来说话。”王不充赶紧扶起王伦。
“大伯……”王伦这一声大伯,意境很深,让王不充也知道,这孩子不容易,其实一切也都是为了王家。
“大伯,事已至此,还望大伯能早登大统。”
“大哥,我们已经这样了,大哥就穿上那袍子,季风做的,大哥也做得,这天下事,都是大哥在做,季风不过是一介莽夫罢了。”王不德也趁机跪倒,父子二人都在劝王不充称帝。
“这……”王不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本来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到权利,自己也是绝对的权利,只是这一步,他从没想过,自从那日,王伦把那黄袍拿出来,他内心如魔鬼一般的想法,一直再吞噬着他,这几日战事变化,更让他觉得,是时候了,建州需要一个理由,需要一个战斗下去的理由。
“来人,为皇上更衣。”王伦见王不充迟疑,直接命人给王不充更衣。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王不德更是直接叩拜,这天下间,除了皇上,还有比自己大哥当皇上更好的事吗?
“快起来快起来。”王不充被半推半就的穿上了黄袍,自己扶起自己的弟弟和侄儿,再看看这黄袍加身,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天下人为了这件袍子再争,穿上之后才明白,这袍子能给自己带来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利,控制欲,在这个世界上,一切能做的事情。
建州城,一瞬间张灯结彩,百姓看着高兴,都争相观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建州王家,秉承皇天之眷顾,列圣之愿,顺天应人,今谨告天地,建州子孙王不充继承大统……”官府的人,敲锣打鼓满街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