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辞卧房内厚重的遮光窗帘依旧严密地合拢,将外界的光线与喧嚣隔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药膏和安神香薰混合的气息,营造出一种近乎医院病房的、不容打扰的静谧。顾砚辞昏沉地躺在床上,连日来的剧痛和高烧虽在苏晚晚的全力控制下稍有缓解,但身体仿佛被掏空,意识在疲惫的深渊边缘浮沉。苏晚晚刚为他更换完因轻微失禁而污损的护理垫,动作熟练而轻柔,尽量不惊扰他难得的浅眠。
就在这时,卧室门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却依旧能听出争执的声响。
“江特助,我们也是受李董、王董几位元老所托,前来探望顾总!顾总身体不适,我们带来顶尖的医疗团队会诊,也是一片好心!”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门板,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赵老,您的好意顾总和夫人心领了。”江辰的声音冷静而坚定,像一堵无形的墙挡在门外,“但顾总现在需要绝对静养,夫人正在为他进行必要的医疗护理,不方便见客。诸位请回吧。”
“江辰!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几个老家伙,难道还会害砚辞不成?”另一个声音加入,带着明显的不满和倚老卖老的架势,“就是因为知道他病着,我们才更不放心!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让开!我们必须亲眼看到砚辞安然无恙!”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种强行闯入的咄咄逼人。
床上的顾砚辞被吵醒,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高烧和疼痛让他的思维有些迟缓,但门外那熟悉的、属于元老派系的声音,瞬间点燃了他眼底的冰焰。他想撑起身,却因手臂的无力而重重跌回枕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别动。”苏晚晚按住他的肩膀,声音低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她替他掖好被角,眼神平静无波,仿佛门外那群来势汹汹的人不过是几只嗡嗡叫的苍蝇。“躺着,交给我。”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因护理而略显凌乱的衣襟,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种即将步入战场的冷静和锐利。她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先透过猫眼向外看了一眼。
门外,以赵老、钱老为首的四五位元老股东赫然在列,他们身后还跟着两名穿着白大褂、提着便携医疗箱,眼神却透着一股精明的“专家”。江辰张开双臂,脸色铁青地挡在门前,与他们对峙着。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房门。
突如其来的开门让门外所有人都是一怔。江辰看到她,紧绷的神色稍缓,侧身让开。
苏晚晚站在门口,身形单薄,却如同一杆标枪,挡住了所有人探究的视线。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位元老,最后落在那两名“专家”身上,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礼貌的弧度。
“赵伯伯,钱叔叔,各位叔伯,劳烦大家挂念了。”她的声音清晰柔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屏障,“砚辞刚用了药,好不容易睡着。医生叮嘱,他现在的状况,最忌打扰和情绪波动。各位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等砚辞情况稳定些,再当面致谢。”
赵老被她这不软不硬的钉子碰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晚晚啊,我们也是担心砚辞。你看,我们连德国请回来的神经科专家陈博士和方教授都带来了,让他们给砚辞看看,我们也好放心啊!”他指了指身后那两名白大褂。
那位陈博士立刻上前一步,推了推金丝眼镜,一副专业口吻:“顾太太,顾总的情况我们略有耳闻。骶神经损伤后的康复极为复杂,尤其是伴有严重神经痛和肠道功能紊乱的情况下,用药和护理方案需要极其精准。我们或许可以提供一些……不同的专业视角。”
他的话看似客气,实则暗藏机锋,直指苏晚晚目前的护理方案可能“不专业”或“有局限”。
苏晚晚脸上的笑容不变,目光却倏然锐利起来,如同手术刀般直直看向那位陈博士:“不同的专业视角?不知陈博士主要擅长哪个细分领域?是周围神经外科重建,还是神经电生理调控?或者是神经源性膀胱\/肠道的功能康复与管理?”
她语速平缓,吐字清晰,一连串极其专业、甚至有些冷僻的术语抛出来,让那位陈博士脸上的从容瞬间僵了僵。
苏晚晚不等他回答,继续追问,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步步紧逼的力道:“陈博士对目前国际公认的、针对不完全性骶神经损伤导致的顽固性神经痛,一线药物选择及联合用药方案的最新循证医学证据,了解多少?对于盆底肌电生物反馈联合神经肌肉电刺激在改善肠道功能方面的有效性和具体参数设置,又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