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暂歇,尘埃落定。顾砚辞与苏晚晚的关系在经历了生死考验和坦诚告白后,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微妙而温暖的新阶段。不再有猜忌的试探,不再有刻意的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淬炼后、深入骨髓的信任与默契。
顾砚辞的身体状态,在苏晚晚这位兼具顶尖专业素养与无限耐心的“私人医生”精心调理下,终于摆脱了之前反复感染、濒临崩溃的危机,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平台期”。
这意味着,他不再需要与持续的高烧、骇人的血尿或剧烈的急性疼痛搏斗。但“稳定”不等于“康复”。严重的骶神经损伤后遗症,如同在他身体里刻下的永久烙印,依旧清晰而顽固。
无处不在的、背景噪音般的神经钝痛,肠道与膀胱功能需要严格依赖药物和定时护理才能维持的基本秩序,以及因神经信号传导异常导致的、腰部以下的无力感和细微控制障碍……这些,构成了他每一天的“新常态”。
然而,顾砚辞的心态已然不同。
清晨的阳光透过医疗别墅宽大的玻璃窗,洒在专门改造过的康复室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消毒水与热敷草药混合的气息。
顾砚辞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专业康复训练服,额前碎发被汗水微微浸湿。他正俯卧在一张特制的、带有多个辅助支撑点和悬吊系统的训练床上。苏晚晚站在他身侧,一手稳稳地扶住他的髋部以提供核心稳定,另一手则引导着他的动作。
“好,吸气,感受腹部收紧,缓慢抬起右腿,对……保持骨盆稳定,不要用腰代偿……”苏晚晚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目光锐利地捕捉着他身体任何一丝错误的发力模式。
顾砚辞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仅仅是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针对臀肌和核心肌群的激活与稳定性训练,对他而言却不啻于一场艰苦的战役。他受损的神经无法精准地调动目标肌肉,取而代之的是周边肌肉群的胡乱代偿和不受控制的细微颤抖。每一次抬起腿,都伴随着骶骨区域被牵拉的酸胀刺痛和一种深沉的、源自神经的无力感。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身下的软垫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的呼吸因为用力而略显粗重,脸色也微微发白,但他没有发出一声抱怨或呻吟,只是死死盯着前方镜子里自己有些扭曲和艰难的姿态,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执拗的专注。
“很好,保持三秒……好,慢慢放下,呼气……”苏晚晚适时地给出指令,同时手下微微施加巧劲,辅助他完成离心控制,避免因肌肉突然放松而引发不必要的痉挛。
当他的腿落回原位时,他几乎是脱力地松了半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两下。
“休息十五秒,然后左腿。”苏晚晚按下计时器,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没看到他额角的汗水和苍白的脸色。但她扶在他髋部的手,指尖却几不可察地微微用力,传递着一丝无声的支撑。
这仅仅是热身。接下来的训练更加复杂和具有挑战性。借助悬吊系统进行的不稳定平面核心抗旋训练、针对盆底肌群的生物反馈唤醒、以及需要极大勇气和平衡感的、在双杠辅助下的微幅重心转移练习……
每一个动作,对顾砚辞而言都是对身体极限的探索和意志力的严酷考验。肌肉的酸胀、神经的刺痛、因控制不良导致的失败和险些摔倒的瞬间……充斥着整个训练过程。
有一次,在进行重心转移时,他因腿部突然的无力感和神经信号的短暂“断联”,身体猛地一晃,若不是苏晚晚眼疾手快,用整个身体作为支撑死死架住他,他恐怕会直接摔倒在地。
他靠在她身上,急促地喘息着,额头顶着她单薄却坚定的肩膀,那一刻,挫败感如同冰水般浇下。镜子里那个需要倚靠女人才能站稳的身影,是如此刺眼。
“没事,”苏晚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平静无波,仿佛刚才惊险的一幕只是训练中再正常不过的小插曲,“神经肌肉的重新学习和整合需要时间,失败是过程的一部分。找到刚才失控的感觉,记住它,然后我们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