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博士,”他声音带着一丝被电流干扰的颤抖,却强行保持着镇定,“这感觉……似乎比预想的要强烈一些。”
陈博士站在一旁,观察着他的反应,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科学”探究表情:“顾总,神经复苏的过程,本身就会伴随一些不适感。这说明您的神经通路并非完全沉寂,这是积极的信号!”
监控前的苏晚晚几乎要捏碎手中的触控笔。“他在偷换概念!强烈的刺痛是神经受损或被异常激惹的表现,不是复苏信号!砚辞,肌肉放松,不要对抗,尝试进行腹式深呼吸,降低神经兴奋性!他们在记录你的痛苦阈值!”
顾砚辞依言,竭力放松紧绷的肌肉,尽管那电流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反复穿刺着他脆弱的神经常。汗水浸湿了鬓角。
接下来的“检查”项目更是步步惊心。一种针对盆底肌群的、高频振动刺激被施加,试图诱发痉挛;一种带有强烈温度梯度的灌流试验,考验着他本就紊乱的肠道功能耐受度……
顾砚辞全程紧咬牙关,配合着,偶尔提出一些看似外行、实则尖锐的问题,比如“这项技术的长期安全性数据如何?”“针对不同损伤程度的个体化方案差异?”试图套取更多信息。
陈博士的回答往往避重就轻,充满华丽的专业术语包装,却始终不触及核心风险和具体技术细节。他的目光,更多时候是落在顾砚辞因忍耐疼痛而微微颤抖的手指,或是他偶尔因肠道不适而轻微变换的坐姿上。
“顾总,根据初步评估,”陈博士最后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满是复杂图表的数据报告,脸上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振奋,“您的神经活性比我们预想的要好!虽然连接通路存在大量‘噪音’和‘错误链接’,但核心的‘种子’还在!我们有理由相信,通过我们独特的‘神经导航重塑’技术,有很大概率可以帮助您重建部分甚至大部分的功能!”
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仿佛光明的未来就在眼前。
而监控前的苏晚晚,脸色却已经阴沉得要滴出水来。她快速记录着对方所有非常规的、激进的“检查”手段,以及那些被刻意忽略的、预示着高风险的身体反应信号。
“他在说谎,或者说,在选择性呈现数据。”她对着麦克风,声音因愤怒而冰冷,“他们进行的根本不是评估,而是一系列极限负荷测试,目的就是最大化刺激你的症状,为后续所谓的‘治疗’铺垫,甚至可能已经在测试你的身体对破坏性刺激的承受力。砚辞,数据已经记录得差不多了,找借口结束,立刻离开!”
顾砚辞撑着手臂,从检查床上坐起,动作因为疲惫和不适而显得有些迟缓。他接过那份报告,扫了一眼上面天书般的图表,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被说动的、克制的希望。
“听起来……很令人振奋。”他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和激动,仿佛一个在沙漠中跋涉太久的人,终于看到了绿洲的影子,即使那可能是海市蜃楼。“不过,具体的治疗方案和风险告知,我需要看到更详细的文件。”
“当然!当然!”陈博士连连点头,“我们会在三天内,将完整的方案和知情同意书准备好。顾总,您做出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顾砚辞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在陈博士热情的陪同下,重新穿上西装外套,步伐看似沉稳地离开了诊所。
直到坐进等候的车里,隔绝了所有外部视线,他才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大口地喘息,额头上全是冷汗,手指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刚才那一个多小时的“检查”,不啻于一场酷刑,每一秒都在挑战他身体和意志的极限。
耳机里,传来苏晚晚明显松了一口气,却依旧紧绷的声音:“生命体征总体平稳,但神经应激反应非常剧烈。立刻回来,我需要给你做全面检查和镇静处理。”
顾砚辞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对着隐藏在袖口的麦克风低低应了一声:“……好。”
车辆平稳地驶离。他睁开眼,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眼神深处残留着方才被迫直面身体极限的余悸,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洞悉了一切的光芒。
陷阱的轮廓,已经清晰。
而他们,拿到了第一步的关键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