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风镇的晨雾还未散尽,空气中仍残留着淡淡的魔气余韵,像是昨夜那场厮杀尚未完全褪去的印记。街道上已陆续有了人影,几个穿着补丁衣裳的孩童蹲在断墙根下,小心翼翼地捡拾着瓦片——那是被血影教余孽破坏的民房残骸,如今成了孩子们手中的玩物。不远处,几位村民正合力将一根新伐的松木扛到倒塌的房梁旁,木屑簌簌落在结着薄霜的地面上,腾起一小团白雾。
云尘站在镇口的老槐树下,望着眼前这幅劫后余生的景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玄尘玉佩。玉佩触手微凉,却隐隐透着一丝暖意,像是在回应他此刻稍显沉重的心境。昨夜肃清血影教余孽时,苏晴为了催动太阴灵体感知魔气,灵力消耗过巨,此刻正在镇东的客栈里调息。他本想守在一旁,却被苏晴推着出来巡查——“总不能让大家觉得,赶走了坏人,我们就不管不顾了。”她说话时脸色还有些苍白,却笑得清亮,眼底的月痕淡得几乎看不见,却让云尘心头一阵发软。
“云尘大人!”
一声略显苍老的呼喊从身后传来。云尘转过身,见一位穿着粗布短褂的老者正提着一只竹编的猎篮,快步朝他走来。老者约莫六十上下年纪,头发已花白了大半,脸上刻满了沟壑纵横的皱纹,唯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像是藏着山野间的风霜。他走到云尘面前,先是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猎篮里的草药叶子随之晃动,散发出一股清苦的气息。
“老丈不必多礼。”云尘伸手扶起他,认出这是青风镇的老猎户赵伯。昨夜围剿血影教时,赵伯曾主动带路,凭着对镇外山林的熟悉,帮他们堵住了两个试图逃窜的筑基期魔修。彼时他只觉得这老者身手利落,不像普通猎户,此刻见他特意寻来,想必是有要事。
赵伯直起身,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朝四周望了望,见左右只有几个忙碌的村民,才压低声音说道:“云尘大人,老朽今早去后山收陷阱,想起一件事,觉得……或许该跟您说一声。”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猎篮的提手,指节都泛了白。
云尘心中一动,示意他继续说。
“约莫是三个月前,也是这么个雾蒙蒙的早晨,”赵伯缓缓开口,眼神飘向镇外连绵的青山,像是透过晨雾看到了过去的景象,“老朽当时在北坡的鹰嘴崖设了个捕熊的陷阱,天还没亮就过去了。刚到崖边,就听见上面有说话声,像是……在吵架?”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语气愈发凝重:“老朽不敢靠太近,就躲在崖下的灌木丛里听着。其中一个声音,老朽记得清楚——那是林岳!”
“林岳?”云尘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的玉佩瞬间变得冰凉。林岳自从上次在青云宗执法堂外被墨渊(老鬼)震慑后,便一直销声匿迹,他原以为对方是躲在林家避风头,或是被林啸天严加管束,却没想到,对方竟会出现在北域的青风镇附近!
“没错,就是他!”赵伯重重点头,语气十分肯定,“去年宗门大比时,老朽去过青云山送货,远远见过林岳公子一面,他那声音,还有说话时那股子盛气凌人的劲儿,错不了!”
云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问道:“他当时在和谁说话?说了些什么?”
“和他说话的是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脸上蒙着纱,看不清模样,”赵伯回忆着,眉头皱得紧紧的,“那人的声音很怪,像是喉咙里卡了东西,沙沙的,说的话也奇奇怪怪的,什么‘焚天老祖’‘魔器’‘星辰石’……老朽听不懂,但林岳的话,老朽记得真切!”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林岳当时很生气,说‘凭什么让我等?云尘那小子不过是个灵根残缺的废物,等拿到星辰石,我定要亲手废了他,让他知道我们林家的厉害!’还有……还有一句,他说‘教主承诺过,只要帮焚天宫拿到星辰石,就给我林家足够的资源,让我爹重回执法堂,到时候整个青云宗都是我们的!’”
“焚天宫?”云尘的心脏猛地一沉。之前在南域落霞镇,他斩杀的焚天宫弟子就曾提到过“星辰石”,称其是激活魔器的关键,而最后一块星辰石在西漠沙海。如今林岳竟与焚天宫的人勾结,还提到了“教主”“焚天老祖”,这说明,林岳早已不是单纯的宗门弟子争强好胜,而是彻底投靠了魔道,甚至可能成为了焚天宫安插在正道的一颗棋子!
“老丈,你确定他说的是‘焚天宫’?”云尘追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错不了!”赵伯拍了拍胸脯,“那黑衣人后来骂了林岳一句‘废物’,还说‘若不是看在你还有点利用价值,能摸清青云宗的底细,焚天宫岂会容你放肆?’老朽虽不知焚天宫是啥来头,但听那语气,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尘沉默了。他想起林啸天之前与血影教的交易——以低阶弟子的灵根换取“增功散”,如今林岳又投靠焚天宫,父子二人竟分别与两大魔道势力勾结,其野心之大,远超他的想象。更可怕的是,林岳熟悉青云宗的内部情况,甚至可能知道护界堂的运作方式,若是他将这些情报泄露给焚天宫,不仅青云宗会陷入危机,就连正在筹备的“护界联军”,也可能遭到暗算。
“对了,云尘大人,”赵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那黑衣人临走前,给了林岳一个东西,是个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焚’字,和您之前从那些魔修身上搜出来的令牌,有点像!”
云尘瞳孔骤缩——他在落霞镇斩杀的焚天宫弟子身上,确实有一枚刻着“焚”字的令牌!如此一来,林岳与焚天宫的勾结,便有了确凿的证据。
“老丈,多谢你告知这些消息。”云尘郑重地朝赵伯作了个揖,“此事关系重大,还请你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以免打草惊蛇。”
“老朽明白!”赵伯连忙点头,“老朽儿子早年也是青云宗的杂役,后来……后来被林啸天那狗贼以‘偷拿宗门药材’为由废了灵根,回家不到半年就没了。老朽早就恨透了林家,若是能帮到大人,就算是粉身碎骨,老朽也愿意!”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忍不住哽咽起来,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云尘心中一叹,拍了拍赵伯的肩膀:“老丈放心,林啸天父子的所作所为,总有一天会受到清算。你儿子的冤屈,我定会为他洗刷。”
赵伯重重地点头,抹了把眼泪,提着猎篮转身离开了。看着他蹒跚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云尘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转身朝镇东的客栈走去,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玄尘玉佩在腰间微微发烫,像是在警示着什么。林岳的出现,绝非偶然。三个月前,正是他和楚柔准备前往西漠沙海寻找星辰石的时候,林岳在那个时间点与焚天宫接触,显然是早就知道了星辰石的消息,甚至可能一直在暗中跟踪他的行踪!
更让他担忧的是,林岳提到“摸清青云宗的底细”——对方很可能已经将青云宗的布防、护界堂的人员配置,甚至是苏晴的太阴灵体情况,都泄露给了焚天宫。而焚天老祖正在寻找星辰石激活焚天鼎,一旦让他们得逞,不仅北域的妖族部落会遭殃,整个九州都可能陷入魔气笼罩之中。
“云尘?”
刚走到客栈门口,就看到苏晴站在台阶上,脸色比清晨时好了许多,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担忧。她显然是感知到了他沉重的气息,迎上来握住他的手:“出什么事了?”
云尘反手握住她的手,将赵伯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苏晴越听,脸色越白,握着他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林岳他……竟然投靠了焚天宫?还想对我们不利?”
“不仅如此,”云尘沉声道,“他很可能已经把我们的行踪、青云宗的情况,甚至是星辰石的消息,都告诉了焚天宫。之前在落霞镇,那些焚天弟子就知道星辰石在西漠沙海,恐怕就是林岳透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