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风镇外的官道旁,野菊开得正盛。
云尘牵着苏晴的手缓步前行,混沌力在指尖流转,拂去路边草叶上的晨露。离开黑石镇前,他用了两天时间仔细探查那枚焚天令,最终在老鬼的指点下,以混沌力抹去了令牌上残留的天魔印记——那印记确实是焚天老祖留下的后手,本欲在他死后引天魔余孽前来夺鼎,幸好发现及时,才未酿成大祸。
“前面就是青风镇了。”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她抬手拨开挡眼的柳枝,目光望向远方地平线上的轮廓。
云尘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心头蓦地一紧。
记忆中的青风镇,总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断壁残垣在风中呜咽,焦黑的房梁像枯骨般指向天空,老槐树下堆积的尸骸、镇口凝固的血痂……那些被林岳带人血洗后的惨状,曾是他午夜梦回时的魇魔。
可此刻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青灰色的屋脊在朝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炊烟从鳞次栉比的新屋上升起,在晨雾中织成一片朦胧的白纱。隐约能听到鸡鸣犬吠,夹杂着妇人唤孩童归家的声音,竟有种久违的烟火气。
“好像……不一样了。”云尘喃喃道。
“是林岳。”苏晴轻声道,“王长老说,他带着幸存的村民重建了三个月。”
两人加快脚步,穿过长满青蒿的旧镇界碑,真正踏上青风镇的土地时,云尘才真切感受到“新生”二字的分量。
新屋是用附近山上采来的青石砌成的墙,屋顶铺着茅草,虽不华丽,却透着结实的暖意。街道被重新平整过,孩童们光着脚丫在石板路上追逐嬉闹,手里攥着刚从野地里摘来的红浆果。几名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蹲在河边浣纱,棒槌敲打衣物的声响清脆利落,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着碎金。
路过曾经的杂货铺旧址时,云尘脚步微顿。那里如今建起了一座小小的药庐,庐前晒着草药,一名白发老妪正坐在竹椅上翻晒药草,侧脸的皱纹里都透着平和。
“是张婆婆。”苏晴认出了她——张婆婆曾在杂货铺帮工,当年侥幸逃过一劫。
张婆婆似乎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抬起头望过来,浑浊的眼睛先是茫然,随即渐渐亮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的药草,颤巍巍地站起身:“你是……云尘?”
云尘点头,心中涌上一股复杂的暖意:“张婆婆,是我。”
“回来啦!你可算回来啦!”张婆婆激动得抹起了眼泪,声音哽咽,“好孩子,受苦了……快进屋坐,老婆子给你们倒碗水。”
周围的村民也渐渐围了过来,有认识云尘的老人,也有怯生生躲在大人身后的孩童。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好奇与温和,偶尔有人轻声议论:“这就是云尘吧?听说在外面做了大事。”“林管事说过他,是个有本事的孩子。”
“林管事?”云尘捕捉到这个陌生的称呼。
“就是林岳啊。”张婆婆笑着解释,“他不让我们叫他林长老,说担不起,让我们叫他林管事。这三个月多亏了他,带着我们清理废墟、盖房子、开垦荒地……没日没夜地干,手上磨出的茧子比石头还硬呢。”
云尘沉默着点头,心中对林岳的观感又复杂了几分。
穿过半条街,便看到了镇中心的老槐树。树干上还能看到当年兵刃留下的划痕,但枝头已抽出新绿,浓密的树荫下,十几个孩童正围着一个身影听故事。那身影穿着粗布短打,皮肤黝黑,正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侧脸的轮廓依稀能看出是林岳,只是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也消瘦了许多。
“林管事!”有孩童眼尖,先看到了云尘和苏晴,脆生生地喊道。
林岳猛地回头,看到云尘的瞬间,身体剧烈一颤,手中的树枝“啪”地断成两截。他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惶恐与愧疚,嘴唇翕动了几下,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村民也安静下来,目光在云尘与林岳之间流转,带着一丝担忧。
林岳深吸一口气,突然朝着云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一跪太过突然,连孩童们都吓了一跳,纷纷躲到大人身后。
“云尘仙长!”林岳的声音带着颤抖,额头紧紧贴在地面,“晚辈罪孽深重,当年助纣为虐,犯下滔天大错,本无颜求您宽恕。但晚辈已用行动赎罪,这三个月来,晚辈每一分力气都花在重建青风镇上,若您仍不解气,晚辈愿以死谢罪!”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黄色符箓,双手高高举起。符箓上用朱砂画着繁复的纹路,隐约能看到“血祭”二字,正是他口中的赎罪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