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的油灯噼啪炸响,火星子溅在苏蘅发梢。
她倚着斑驳的香案,指节抵着太阳穴——方才与黑袍人对峙时震裂的经脉还在抽痛,可望着堂下挤得密匝匝的村民,那点疼倒像被泼了凉水的炭,滋滋冒会儿烟便散了。
“阿公。”她转向坐在上首的族老,声音轻却稳,“劳烦把后窗打开。”老族老颤巍巍起身,推开雕花窗的刹那,晚风裹着青草香涌进来。
苏蘅腕间的翡翠链突然泛起微光,顺着她指尖垂下,在地面织出张半透明的藤网。网纹里浮动着细碎的绿芒,像撒了把碾碎的萤火。
“这是草木警戒线。”她蹲下身,指尖抚过藤网,“从村口老柳树到后山药田,每根草叶都会替我们守夜。若有外人造次——”话音未落,她屈指轻弹藤网,某根藤纹骤然绷直,指向祠堂东墙,“便会像这样触发预警。”堂下响起抽气声。张猎户的婆娘攥着衣角往前挪了半步:“蘅丫头,这...这能防那黑衣服的?”
“能防。”苏蘅抬头,目光扫过人群里缩成一团的李三虎,“但更要防的,是藏在我们中间的...鬼迷心窍。”
李三虎的肩膀猛地抖了抖。他原本瘫在墙角,此刻突然跪直身子,指甲深深掐进青砖缝里:“我...我不是成心的!那黑衣服的给我闻了个香包,我脑袋里就嗡嗡响,看见我家娃饿得翻白眼,非说...非说只有逼你交出灵核,村西的井才会出水!”
“是梦魇香。”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苏蘅耳边响起。她转头望向窗外——水源古柳的枝桠正轻轻扫过窗棂,树皮褶皱里渗出点点荧光,那是老树在传音。
“那香用曼陀罗花芯混着腐叶菌熬的,专挑人心底最疼的疤戳。”苏蘅摸出怀里的药囊,取出片青灰色草叶,“三虎叔,含着这个。”
李三虎抖着手接过草叶,刚放进嘴里便瞪圆了眼:“苦!苦得我眼泪都出来了——”话音未落,他突然捂住脸,指缝里渗出压抑的呜咽,”我家娃没饿肚子,我婆娘今早还煮了红薯粥...我就是个浑蛋,被人当枪使还觉得自己有理!“
他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撞在青砖上“咚”地响:“蘅丫头,我去把赌坊的债契偷出来,我给你跪三天三夜——”
“三虎哥。”苏蘅弯腰把他扶起来,“债我来清,但你得帮我件事:明早去村东头,把那棵歪脖子枣树下的香包挖出来。
梦魇香的引子埋在土里,不除干净,还会祸害人。“李三虎抹了把脸,用力点头。堂下的窃窃私语不知何时停了,张猎户搓着粗糙的手掌站起来:“蘅丫头,我家那口子前日还说你是灾星,现在...现在我信你。要守夜的话,算我一个!”
“算我!”
“还有我家那口子!”几个汉子挤到前面,眼里的戒备散得干干净净。
族老摸着白胡子笑:“丫头,你这藤网...能再让我这把老骨头摸摸不?”苏蘅笑着应了。
她望着族老颤巍巍的手抚过藤网,看张猎户婆娘把解蛊草小心收进贴身荷包,听李三虎抽抽搭搭地跟邻座说“蘅丫头的草叶比菩萨显灵还管用”,忽然觉得后颈的冷汗都被风吹干了。
直到后半夜,村民们才陆陆续续散去。
苏蘅靠在古柳下,望着藤网里渐弱的荧光,摸了摸颈间的玉珏——那里还留着萧砚昨日塞进来时的温度。
“明日该去药田看看了。”她对着晚风喃喃,“得赶在白露使再派人来前,把村后的防风草全催熟...”
“簌簌——”古柳的枝叶突然剧烈摇晃。
苏蘅猛地直起身子,腕间翡翠链“刷”地绷成直线!
她顺着藤网震颤的方向望去,村口老槐树下,一道黑影正猫着腰往村内挪,脚刚踏上青石板,地面突然窜出两根藤条,精准缠住他的脚踝!
“救命!放手!”黑影尖叫着摔进泥坑,怀里的纸包”啪“地裂开,黄色粉末飘了满地。
苏蘅快步走过去,借着月光看清他腰间的青纹玉佩——正是白露使一脉的标记。
“说。”她蹲下身,指尖抵在他喉结上,“带迷心粉来青竹村,想干什么?”
“我...我只是来取梦魇香的引子——”
“撒谎。”苏蘅轻嗤,脚边的狗尾巴草突然立直,叶尖戳向他的耳后,“你袖口里还藏着蛊虫,当我闻不出来?”
男人的脸瞬间煞白。村东头传来鸡叫,晨雾里渐渐响起脚步声。
张猎户举着扁担跑过来,后面跟着揉着眼睛的李三虎:“蘅丫头,这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