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时,山风卷着腐叶掠过发梢,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抹黑袍正立在村外的山坡上,月光被他的斗笠割成碎片,只露出半张泛青的脸,嘴角勾着冷笑。
“看什么?”人群里有人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惊叫声像火星溅进干草堆:“那是谁!”
黑袍人抬手,袖口滑出半截白骨镯子。
苏蘅的藤网在地面骤然隆起,像条蓄势的巨蟒,可还是晚了一步——他掌心撒出的黑雾比风更快,沾到草叶便焦枯,碰到石块便冒青烟,眨眼间漫过半个村子。
“闭气!”苏蘅的声音破了音,藤网如浪涛般翻涌着迎上去。
前半夜刚净化过井水的藤蔓此刻泛着淡金光泽,却在黑雾里发出“嘶啦”的灼烧声。
她看见最前排的藤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断裂,缺口处的黑雾裹着腥气直往人群里钻——张婶怀里的娃已经开始咳嗽,小脸憋得发紫。
“不够……”她咬碎舌尖,血腥味漫进喉咙。
灵力像被人抽走了秤砣的水桶,疯狂往下坠。
可就在意识快模糊时,心口突然烫得厉害——是那日在御苑摘的灵火菊籽,此刻正贴着皮肤灼烧,将最后一丝温热渡进她血脉。
“原来如此……”她忽然笑了,眼底腾起两簇小火焰,“花使二阶,该来了。”藤蔓的震颤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苏蘅看见自己的灵力化作绿色光流,顺着每根藤须疯涨,原本只能覆盖五十米的范围,此刻“轰”地扩到百米。
野蔷薇抽出尖刺筑成墙,狗尾巴草拧成绳捆住惊跑的家禽,连房檐下的青苔都翻卷着,将沾了毒雾的尘埃卷进泥里。
最前排的藤网突然腾起橘红色火焰,火舌舔过黑雾的瞬间,空气里炸开清甜的草木香——那是灵火菊的气息,是属于花灵的净化之力。
黑袍人的冷笑终于裂了缝。他倒退两步,白骨镯子撞出脆响:“你竟……”
“我竟能破你的毒?”苏蘅擦了擦嘴角的血,藤火在她身周织成半透明的光罩,“你该庆幸没伤着村民。”
黑雾被烧得干干净净,只剩几片焦黑的碎叶飘落在黑袍人脚边。
他盯着那光罩看了三息,突然甩袖转身,身影融进山后的密林。
苏蘅的藤须追出去半里地,却只碰到他留下的一道残影——那残影里裹着半句冷笑:“花灵转世又如何?等你渡不过百花劫……”
“百花劫?”她攥紧胸口的菊籽,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夜风掀起她的衣角,远处传来村民的抽噎声,张婶正用干净的布巾擦娃的嘴,族老扶着被撞歪的石磨咳嗽。
李三虎还瘫在地上,嘴里嘟囔着“白露使说会保我”——原来那黑袍人自称“白露使”。
“苏丫头?”族老颤巍巍走过来,手里攥着半块没被毒雾沾到的红薯,“你没事吧?”
她转头看向他,月光落在他花白的胡子上,像落了层霜。
忽然想起今早他被李三虎撞倒时,怀里还护着半袋准备分给她的麦种——那是他攒了三个月的口粮。
“我没事。”她摸了摸族老的手背,指尖触到粗粝的老茧,“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夜色渐深时,苏蘅的窗纸上映出几个晃动的人影。族老抱着铜灯,张婶揣着热乎的玉米饼,还有几个白天帮她护井的村民挤在门槛外。
她望着窗外渐圆的月亮,将白天的记忆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黑袍人的白骨镯子,李三虎记忆里的破庙,还有那句若隐若现的“百花劫”。
“明早去破庙。”她轻声道,指腹摩挲着藤条上未褪的焦痕,“得把他们的老底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