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去里屋。”她压低声音,拇指轻轻摩挲老妇人手背的茧子,“把门锁死,无论听见什么都别出来。”
王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苏蘅推得踉跄两步。
门帘掀起又落下时,苏蘅听见里屋木闩扣上的脆响,这才转身看向院门。门环被风撞得轻响,可那风里裹着的沉水香越来越浓,浓得呛人。
苏蘅盯着门缝里那道被月光拉长的影子——赤焰夫人的裙裾应该绣着缠枝莲,她想,就像血兰记忆里那团血色,每一片花瓣都浸着别人的血泪。
“苏姑娘。”那声音又近了些,带着笑,“我知道你在查林氏的事。她当年多可怜啊,孩子没了,丈夫早亡,族人说她克亲...我不过是给了她一点希望。“
苏蘅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梅枝里映出的画面:林氏跪在雪地里,陶罐上结着冰碴,睫毛上的霜花簌簌往下掉,却还在说“阿囡,娘一定带你回家”。
原来赤焰夫人所谓的“希望”,不过是用死人做饵,钓活人入瓮的陷阱。
“你想要什么?”她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冷静,“灵契?还是我的能力?”
“灵契不过是个由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半寸,赤焰夫人的指尖探进来,丹蔻红得像要滴出血,“我要的是...让所有被命运碾碎的人,都尝尝‘希望’的滋味。”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
苏蘅看见那双手——腕间缠着血色藤镯,藤蔓上还沾着新鲜的绿汁,是刚掐断的兰草。她的胃里泛起酸意,不是因为恐惧,是愤怒。
愤怒于林氏被揉碎的母爱,愤怒于赤焰夫人把人心当棋子的轻慢。
“可你给的希望,从来都是带刺的。”她往前走一步,鞋尖几乎要碰到赤焰夫人的裙角,“林氏的阿囡活不过来,萧侧妃的灵契救不了她的命,你所谓的‘重获新生’,不过是让更多人变成你的傀儡。”
赤焰夫人的手指顿了顿。月光重新漫进来时,苏蘅看清了她的脸——确实生得极美,眉峰像画出来的,眼尾挑着一点红痣,可那双眼却像深潭,潭底浮着无数扭曲的脸,是被她操控过的魂灵。
“你比我想象的聪明。”她笑了,“不过没关系,聪明的人...更知道失去一切的痛。”话音未落,院外的野菊突然全部倒伏。
苏蘅听见土壤下的蚯蚓在尖叫,墙根的狗尾草被绞成碎末——这是赤焰夫人在示威,用灵力碾碎方圆十米内的所有植物。
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花灵泪的热度几乎要烧穿衣襟,可她反而笑了。
“你忘了吗?”她指尖轻触院角的青藤,藤蔓瞬间抽芽,在两人之间织成密网,“我能听见花草说话。”
赤焰夫人的瞳孔骤缩。
苏蘅闭了闭眼。梅枝里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林氏抱着陶罐跪在梅树下,赤焰夫人的红裙扫过她的发顶;幻境里林氏撕碎的《御苑灵植名录》,碎页上沾着血;还有昨夜老槐树皮渗出的兰香,那是灵契残留的气息。
所有碎片在她脑海里拼出完整的图景——赤焰夫人用亲情做饵,操控灵植师为她收集灵契,而灵契里封存的,是上古花灵的力量。
“情感才是最强的枷锁。”突然有声音在她意识里响起。
苏蘅猛地睁眼,看见一团幽蓝的光雾从梅枝残根里飘出来——是幽兰精魄!它的花瓣微微发颤,像在叹息,“她看透了人心最痛的地方,用‘爱’做绳子,把人捆得死死的。”
苏蘅望着梅枝上刚冒出的新芽。那芽尖挂着水珠,是林氏当年的眼泪吗?
她突然想起王婶说的,林氏走前在老槐树下跪了整夜。原来不是为了别的,是想最后抱抱女儿的骨殖,却被赤焰夫人的“希望”骗走了最后一点清醒。
“林氏不是坏人,只是太渴望爱。”她喃喃道,伸手接住幽兰精魄,“她不该被这样利用。”
赤焰夫人的冷笑打断了她的话:“你以为你能救所有人?等我拿到足够的灵契,整个明昭的灵植师都会跪在我脚下——”
“但你拿不到。”苏蘅打断她,指尖的藤蔓突然暴涨,将梅枝残根、桐木箱子里的襁褓,甚至地上的黄豆都裹了进去。
她能感觉到花灵泪的力量顺着藤蔓流淌,在网心凝成一颗淡紫的光珠,“这些记忆,我会带去御苑,让所有人看清你的真面目。”
赤焰夫人的脸色骤变。她刚要抬手,苏蘅已经转身冲向里屋。王婶正趴在窗台上,眼睛瞪得老大:“小蘅!她要——”
“王婶,捂住耳朵!”苏蘅吼了一声,藤蔓网突然炸开绿色的光。
赤焰夫人的尖叫混着植物碎裂的声响刺进耳膜,等苏蘅再睁眼时,院门外只剩一地残花,和一缕逐渐消散的沉水香。
夜幕彻底降临了。苏蘅站在老槐树下,怀里的藤蔓网还在轻轻发烫。
她仰头望星空,却看见云后有暗红的光——那是赤焰夫人的灵力波动,正朝着京城方向蔓延。
“她真正的目标,是整个明昭的灵植体系。”她对着晚风轻声说,手指抚过藤蔓网的核心处,那里缠着一截老槐树的根须,“而我,必须阻止她。”
花灵泪在她掌心发烫。苏蘅望着树根上的纹路,突然露出一丝坚定的笑。
她知道,要彻底撕开赤焰夫人的面具,需要更强大的证据——而老槐树,这棵见证了林氏悲剧的树,或许藏着更关键的记忆。
夜风卷起她的衣摆。苏蘅取出玉瓶,将一滴花灵泪轻轻滴在藤蔓网核心的老槐树根上。树汁突然渗出,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