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袋缝在贴身中衣第二颗盘扣下,荷花瓣的针脚细密得像雨丝——那是她初到御苑时,用半宿时间躲在柴房里缝的。
当时不过想着“总要有个藏紧要东西的地方”,此刻倒成了最稳妥的所在。她掀起衣襟,钥匙刚要触到暗袋,识海里忽然漫开清冽的梅香。
“去吧。”梦境花灵的声音裹着晨露般的凉意,“镇北王府的地底下,埋着你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块拼图。”
苏蘅的手猛地顿住,归墟之钥“当啷”坠在木案上。
她踉跄着扶住桌角,眼前闪过幼时模糊的记忆:雨夜里,一个素白身影将她塞进草垛,塞给她半片荷瓣,说“等你能听懂梧桐说话时,就去寻剩下的”。
原来不是梦,原来那半片荷瓣,早在她缝暗袋时就引着她,一步步走向这个答案。
“原来......我早就和那个时代有关。”她对着烛火苦笑,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
母亲的面容始终模糊,可此刻心口的暗袋却烫得厉害,像在替她疼,替她喜。
窗外的夜风吹得竹影摇晃,她忽然弯腰捡起钥匙,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轻——这不是负担,是母亲在时光里递来的手。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御苑朱漆大门外已停着辆青帷马车。
陆骁立在车辕旁,玄甲上的镇北纹章被晨露浸得发亮,见苏蘅出来,他立刻上前半步:“苏姑娘,车驾备好了。”声音比昨日低了些,许是熬了夜。
苏蘅抬眼,晨光正漫过御苑飞檐,将“御苑”二字的鎏金匾额染成蜜色。
她望着门内那株陪了她三个月的老桂树——昨日她还替它治好了叶斑病,此刻枝桠间已冒出豆大的花苞。“要走了。”她轻声说,像是对桂树,又像是对自己。
陆骁手按佩刀,垂眸:“世子说,若您想多留些时候......”
“不必了。”苏蘅打断他,指尖摸了摸胸前的暗袋,“该来的,早该来了。”她提起裙角踏上车辕,车帘在身后落下的瞬间,忽然转头。
御苑的影壁上,晨雾正散,露出壁间雕刻的百花园——最中央那朵并蒂莲,竟与她暗袋里的荷瓣纹路如出一辙。
“驾——”车夫甩了个响鞭,马蹄声碎了满地霜。
千里外的镇北王府,萧砚立在观星阁窗前。北疆的风卷着雪粒子扑在窗纸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目光凝在南方天际。
案上摊开的《灵植惨案录》被风掀开,停在“苏清婉”那一页——二十年前被污“妖女”的灵植师,正是苏蘅的母亲。
“殿下,茶凉了。”随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砚抬手按住窗棂,指节因用力泛白。他想起昨夜在暗室里,对着母亲的牌位发过的誓:“当年他们用‘妖术’杀你,今日我便用真正的灵植之力,替你正名。”而苏蘅,是他寻了十年的那把钥匙。
“她来了。”他对着风轻声说,像是说给天上的云,又像是说给二十年前的雪。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渐远,苏蘅靠在软枕上,望着车帘外倒退的街景。晨雾未散,远处的城楼像浸在牛奶里。
她正出神,识海里忽然又浮起花灵的声音,比昨日更清晰几分:“注意......”话音未落,马车突然一颠,车帘被风掀起一角。
苏蘅望着窗外掠过的一株红枫——那枫叶红得反常,叶脉间竟泛着隐隐的黑气。
她瞳孔微缩,刚要伸手触碰车帘,花灵的声音又急急响起:“那是......”
“姑娘,要到城门了。”车夫的吆喝声打断了一切。
苏蘅放下车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暗袋。
她望着车外渐宽的官道,忽然明白,这一去,不只是赴约,更是去揭开,关于自己、关于母亲、关于整个灵植师一脉的,所有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