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蝶影焚香(2 / 2)

她伸手抚过苏婉的发顶,少女的发丝带着野菊花的清香——这是她用灵植露养了三个月的成果。“听清了。”她转向张大人,“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张大人的喉结动了动。他显然还想说什么,却被苏蘅接下来的动作打断——她后退两步,站到祠堂中央,指尖轻轻划过供桌边缘。

青竹村后山的野藤应声而动,从院外的篱笆、墙缝、甚至瓦当间钻出来,像绿色的溪流般汇集成一张半透明的网,将整个村子笼罩在其中。

“这是藤障。”苏蘅解释,藤网在她话音里泛起微光,“能阻蛊毒,能挡邪雾,若有活物强行闯入...”她顿了顿,指尖微颤,“会触发藤刺。”

苏德昌的旱烟杆“当啷”落地。

他颤巍巍蹲下身去捡,抬头时眼眶泛红:“蘅丫头,你这是...要走了?”

“张大人是御苑来的。”苏蘅没有直接回答,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婉苍白的脸上,“我要去京城,学更厉害的灵植术。但走之前,得给青竹村系根保险绳。”

苏婉突然松开手往后退,撞在供桌角上也不觉得疼。她盯着姐姐腰间空荡荡的灵火囊——方才为了烧魂蛊,那用桃胶凝的火囊已经化作灰烬了。

“蘅姐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答应过要教我认百药的,你答应过要陪我去后山采野菊的...”

“我带了这个。”苏蘅从袖中摸出一枚拇指大的香丸,表面还沾着未擦净的灵火余烬,“这是用灵火淬过的安息香,掺了后山老松树的树脂。若遇异象,点燃它,藤障会自动收紧,我...我在京城也能感应到。”

香丸被苏婉捧在掌心,像捧着颗会发热的星子。

她盯着姐姐眼下的乌青,突然想起前日夜里,自己起夜时看见蘅姐姐跪在老槐树下,把最后半盏灵植露喂给枯了根的野菊——原来那些说“不碍事”的谎话,都是真的。

“我等你回来。”苏婉突然踮脚,把沾着泪的脸贴在苏蘅颈侧,“等你回来,我要在祠堂前种满野菊,要让它们开得比你救我那天还旺。”

苏蘅的鼻尖发酸。

她想起三个月前,自己刚穿越到这村子时,也是这样被苏婉堵在井边,往她怀里塞带着体温的红薯;想起上个月苏婉发高热,是她用灵植催熟的野莓汁喂了整夜。

她用力抱了抱妹妹,在她耳边轻声道:“等我回来,带你去御苑看雪地里开的红梅。”

张大人适时轻咳一声。

他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递向苏蘅:“时辰不早了,御苑的马车在村外候着。”

苏蘅接过锦帕,擦了擦眼角。

她最后看了眼祠堂里的众人——苏德昌正弯腰替翠儿捡地上的糖糕,两人的影子在烛火下叠成一团;苏婉还攥着香丸,发梢沾着方才蹭到的灵火金芒。“走吧。”她对张大人说,声音里已经没了方才的疲惫,“但丑话说在前头:若御苑想拿我当摆设,我转身就回青竹村。”

张大人的背挺得更直了。

他当先走出祠堂,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经过院门口时,苏蘅突然顿住脚步——篱笆上的野蔷薇正用尖刺戳她的手背,那是草木在示警。

她顺着蔷薇的指引抬头,正看见一片黑色蝶翼从藤障的缝隙里钻进来,轻轻落在新织的藤网上。

“怎么了?”张大人回头。苏蘅望着那只黑蝶。

它的翅膀上泛着诡异的紫斑,与方才被灵火烧尽的蝶蛊纹路如出一辙。

她伸手想去抓,黑蝶却“嗡”地振翅,往村外的山林里飞去了。“没事。”她收回手,掌心还残留着野蔷薇的刺痕,“许是漏网的蝶蛹。”

张大人没再追问。两人穿过村道时,晨雾已经漫到了村口。

御苑的马车就停在雾里,朱漆车辕上的金漆在雾中闪着微光。苏蘅踩上踏脚凳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苏婉追来了。

她捧着那枚香丸,发梢的金芒在雾里明明灭灭:“蘅姐姐!我会每天给藤障浇灵植露的!”

苏蘅探出车窗。

晨雾里,她看见妹妹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白点。

她摸了摸腰间新换的藤鞭——这是用后山最坚韧的葛藤编的,鞭梢还缠着苏婉塞进来的野菊干。“驾——”车夫甩响马鞭,马车碾着晨露往京城方向驶去。

此时无人注意到,青竹村祠堂前的香灰里,那粒曾被灵火烧过的黑蝶蛹正裂开一道细缝。

晨雾漫过砖缝时,一只与方才那只极为相似的黑蝶从中钻了出来,展开翅膀,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振翅追去。

苏婉捧着香丸回到房中时,窗台上的野菊突然绽开了一朵新蕊。她凑近去闻,花香里混着淡淡的松脂味——那是姐姐留在香丸里的,独属于灵植师的味道。

她把香丸小心收进木匣,又在匣底垫了层野菊瓣。

月光透过窗纸,在木匣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影,像极了某只蝴蝶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