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撞在墙上的肩胛骨传来钝痛,可她顾不上这些。
那朵由红光凝成的小花正飘到她面前,花瓣上的纹路竟与记忆里母亲旧衣上的暗绣如出一辙——是了,母亲总说那是“灵火纹”,说等她及笄那年要亲手绣件新的。
可后来,她只在破衣柜里翻出半幅未完工的帕子。“你说过娘是病逝的......原来你是知道的!”苏蘅的声音带着碎裂的颤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朵小红花突然轻轻一颤,像被她的情绪惊到,竟在半空打了个旋儿。林氏的手“啪”地垂落,银簪“当啷”掉在地上。
她望着那朵小红花,眼眶红得像浸了血:“我怎么能告诉你?你知道当年有多少人想夺走你母亲的灵火之心吗?“她踉跄着扶住床沿,鬓角的碎发沾在汗湿的额角,”你娘咽气前,血浸透了我的衣袖,她抓着我的手说护好蘅儿,她是最后的花灵......”
苏蘅的呼吸陡然急促。
十年前那个雷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她缩在柴房角落,听见前院传来瓷器碎裂声,听见父亲吼着“你疯了!那东西会要了蘅儿的命”,听见林氏哭着说“可阿婉也需要......”原来那些被她当作”夫妻吵架“的片段,全是林氏在隐瞒母亲真正的死因。
“赤焰夫人答应我,只要我能帮你觉醒,她就能让我再见他一面......”林氏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被风吹散的蚊蚋。
苏蘅这才注意到她脖颈处有道淡白的旧疤,从耳后延伸到锁骨——那是十年前她替自己挡下疯狗时留下的,当时她还以为林氏是真心疼她这个继女。
“小姐,对不起......”翠儿的哽咽像根针,猛地扎破了凝滞的空气。
苏蘅转头,正看见那丫鬟“扑通”跪在地上,膝盖撞在青砖上的闷响惊得烛火摇晃。
她手里攥着半卷染了茶渍的信笺,指节白得近乎透明:“我知道夫人一直在偷偷联系赤焰夫人,可我一直不敢说......”她抬头时,泪水顺着下巴砸在信笺上,洇开一团模糊的墨痕,“这是夫人藏在梳妆盒里的,上面有夫人的血印......”
苏蘅接过信笺的手在抖。展开的瞬间,“末世之血重燃灵脉”几个字像烧红的铁,烫得她瞳孔骤缩。
林氏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她脉门:“你娘用命护住的血脉,不能断!婉儿是我拿命换的容器,她能撑到现在,全是因为你娘的灵火在护着她!“
苏蘅的目光扫过床榻上的苏婉。妹妹的睫毛在剧烈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她体内往外钻。她想起昨日苏婉还蹲在灶前给她煨山药粥,说“姐姐手凉,喝这个暖”;想起上个月苏婉把攒了半年的脂粉钱塞给她,说“去县里卖灵植别穿得太寒酸”。
此刻那双手背却爬满青紫色的血管,像无数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所以你就拿她当祭品?”苏蘅的声音在发抖,可掌心的小红花突然泛起温热,像在回应她的质问。
林氏的手松开了,整个人跌坐在地,背贴着床柱缓缓滑下去:“祭品?你当我不想护着她?可那些人要的是花灵血脉,要的是能掀起灵脉风暴的觉醒者!“她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我本想等你觉醒后,用灵火替婉儿洗去邪祟......可夜来香精太贪心了,它不肯只当引子......”
窗外的夜风吹进来,卷着几片夜来香花瓣落在信笺上。
苏蘅这才闻到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腥气——那是被毒液浸透的花香。
她低头再看信笺,血印在月光下泛着暗褐,像块凝固的伤疤。原来林氏所谓的“看顾”,是用亲女的命做赌注;原来母亲的“灵火之心”,是要她继承被诅咒的血脉;原来她以为的“平凡人生”,从穿越到这个身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奢望。
“小姐......”翠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夫人上个月开始往苏婉的药里加夜来香根粉,她说这样能让容器更稳固......”
苏蘅的指尖突然刺痛。那朵小红花不知何时落在她手心里,正随着她的心跳轻轻跳动。
她能感觉到花脉里流淌着熟悉的温度——是母亲的温度,是她在旧帕子上闻到的、带着露水的栀子香。
原来母亲从未离开,她的灵识一直藏在血脉里,藏在这朵小红花里,藏在苏婉被邪祟啃噬的躯体里。
“你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吗?”这个问题突然在她脑子里炸响。
她想起青竹村的老人们朝她扔烂菜时,说她是“灾星”;想起第一次用灵植治好县主的病时,那些贵人看她的眼神像在看稀世珍宝;想起萧砚握着她的手说“你不必成为任何人的希望,你只需要是苏蘅”。
可现在,命运的齿轮已经碾碎了所有退路——苏婉的睫毛抖得更厉害了,她的指尖开始抽搐,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像是有两个声音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姐姐......”苏婉的呢喃轻得像片羽毛。
苏蘅猛地抬头,正看见妹妹的眼睫颤了颤,眼尾沁出一滴血泪。
那滴血流到耳后,正好沾在最后一丝藤纹上,藤纹突然暴涨,顺着苏婉的脖颈缠上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