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苏蘅在一股熟悉的悸动中骤然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并非躺在冰冷的卧榻之上,而是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花海。
每一朵花都闪烁着神圣而又妖异的光芒,花瓣边缘流淌着液态的金色光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甜香,似曾相识,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你终于来了。”一道清冷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女声,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她的耳畔,却又像重锤般砸在她的心尖。
苏蘅猛地转头,只见花海深处,一道红影翩跹而至。那是一个身着烈焰般红衣的女子,青丝如瀑,简单地用一根金色发带束在脑后,几缕调皮的发丝垂落在光洁的额前。
她的眉眼,既熟悉得让她心悸,又陌生得让她警惕。
那双眸子,深邃如古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却又在最深处,燃着一簇幽幽的火焰。
“你还记得我吗?”红衣女子在她面前三步远处停下,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当年我们并肩作战,守护这片大陆的灵植生机。”
苏蘅心头剧震,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激起千层浪涛。无数破碎的画面,像是被尘封已久的画卷,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现、重组——
高耸入云的通天神木下,两个身影并肩而立,一个青衣飘袂,掌控万千花灵,一个红衣似火,御使焚天烈焰。
她们曾一同抵御过来自域外天魔的侵袭,也曾为了平息灵植暴动而浴血奋战。她,是花灵之主,万花之神。
而她,是赤焰仙子,火焰的宠儿。她们曾是这片大陆最耀眼的两颗星,彼此照耀,生死相托。
“花灵之主……赤焰仙子……”苏蘅下意识地喃喃出声,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深处的颤栗。 “看来,你并未忘得一干二净。”红衣女子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中,有欣慰,有怅然,更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又像是自九天之上降临,在花海中回荡:“你们曾立下血契,以灵魂为引,共度生死。但后来,她因执念堕入魔道,而你……选择了轮回。”
这声音,苏蘅并不陌生,是彼岸花王!它竟然也在这片奇异的空间之中。堕入魔道?轮回? 苏蘅猛地抬头,看向红衣女子,那张曾经熟悉的面容上,此刻果然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虽然极淡,却瞒不过曾为花灵之主的她。
“所以,”苏蘅的声音带着一丝艰涩,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中挤出来,“所以她一直在等我回来……等我这个选择了逃避的懦夫回来?”
红衣女子,不,应该称她为赤焰,闻言,眸中的火焰骤然炽盛了几分,仿佛要将苏蘅焚烧殆尽。
“逃避?懦夫?”她一字一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千年的怒火与不甘,“苏蘅!你可知我为何堕入魔道?你可知我这千年是如何度过的?”
苏蘅被她身上骤然爆发的气势逼得后退了半步,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愧疚与刺痛。
是的,她想起来了,那份血契,不仅仅是共度生死那么简单,它还意味着,一方的陨落或背叛,另一方将永世承受灵魂撕裂之苦,除非……除非另一方也彻底消亡,或者,找到背叛者,完成契约的最终审判。
“你的执念……”苏蘅艰难地开口,试图从混乱的记忆中寻找答案。
“我的执念?”赤焰凄然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绝望与疯狂,“我的执念,自始至终,都是你啊!苏蘅!是你亲手将我推向深渊,却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选择了卑劣的轮回!”
她猛地向前一步,猩红的衣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了苏蘅。
那并非纯粹的魔气,反而夹杂着一种苏蘅极为熟悉,却又让她感到恐惧的灵力波动。
“你以为轮回就能抹去一切吗?你以为逃避就能摆脱血契的束缚吗?”赤焰的声音如同魔咒,每一个字都化为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苏蘅的灵魂深处,“不!苏蘅,你错了!大错特错!我等了你一千年,就是为了今天!”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起点点猩红的光芒,那光芒妖异而瑰丽,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现在,是时候了结我们之间的一切了。要么,你随我一同沉沦,要么,我亲手……将你彻底抹杀,以慰我千年等待之苦!”
苏蘅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无法呼吸。那股力量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要将她彻底吞噬,拉回那个她早已遗忘,却又刻骨铭心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