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花落谁肩(2 / 2)

苏蘅喉间发紧。前世记忆里总有些模糊的片段:血色苍穹下,一道玄色身影将她护在身后,腕间的印记与她掌心的光交缠如蝶。

此刻月光落下来,两个印记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两簇要燃到对方骨血里的火。

她忽然停住脚步。老桂树的影子刚好漫过两人脚边,虫鸣在远处渐次消了,只剩风穿过月洞门的轻响。

“萧砚,”她仰头望他,眼尾被月光镀得发亮,“如果我说,我可能会有危险......你会怕吗?”

他的手指骤然收紧。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磨过自己的指节,像在确认什么真实的存在。 他低头时发梢扫过她额角,呼吸里带着她惯用的茉莉香:“怕。”苏蘅心口一沉。

“怕你疼,怕你哭,怕你一个人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撑着。”他拇指抚过她后颈那道金纹,“怕你像母妃当年那样,明明能活,却被这世道的恶意逼得......”话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将她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得发哑:“但我更怕你不在我身边。”夜露不知何时落了,沾湿两人衣袂。

苏蘅听见他心跳如擂鼓,一下一下撞着她耳膜。

她想起三天前在御苑与赤焰夫人对峙时,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她昏迷时他攥着她发带守了三夜的眼尾青黑;想起他说“不让我一个人面对命运”时,眼底比星子更亮的光。

“那便一起。”她反手搂住他腰,声音埋在他衣襟里,“这一世,我们谁也不丢下谁。”

晨光刺破窗纸时,苏蘅已站在王府药园里。竹篱笆上的牵牛花刚绽开第一朵紫,阿福捧着个青布包裹小跑过来,发辫上的红绳晃得人眼热:“阿姐,您要的《灵植复苏术》抄好了!我按您说的,把催芽要诀用朱笔标了,还有治枯根的方子......”

“阿福。”苏蘅接过包裹,指尖触到布角的针脚——是小丫头连夜赶工的,针脚歪歪扭扭扎着“平安”二字。

她喉咙发涩,伸手替阿福理了理被晨风吹乱的额发,“我走之后,药园就交给你和老周叔。遇到拿不准的灵植,先取片叶子用瓷瓶装了,等我回来......”

“阿姐!”阿福突然扑进她怀里,眼泪把她月白裙角洇出块湿痕,“您不是说要教我认完百种灵草吗?您不是说等桂花开了要做桂花酿吗?“

苏蘅鼻子发酸。她望向药园深处,老周正蹲在药锄前用布仔细擦拭,银白的胡须上沾着晨露——那是她刚进王府时,唯一肯把培育心得说给她听的老人。

再往南墙根看,去年她救下的那株病梅正抽着新枝,枝桠上还挂着她系的红绸。

“阿福你看,”她指着梅树,“等我回来,这梅树该开第一朵花了。到时候我们用花瓣做蜜饯,比去年的更甜。”

阿福抽抽搭搭抬起头,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拉钩?”

“拉钩。”苏蘅伸出小拇指,与她勾住,“骗人的是小狗。”

远处传来陆骁的脚步声。玄色劲装的侍卫抱着个红漆木匣,匣盖未合,露出半卷染着朱砂的密信。

他走到近前,垂眸将木匣递给萧砚:“世子,北疆线人昨夜快马送来的。”萧砚打开木匣的动作极慢。

苏蘅看见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展开信笺时,纸上的字迹像淬了毒:“昭王近日频繁接触西域巫师,疑似策划更大阴谋。”

“昭王?”苏蘅指尖轻叩信笺,“那个总在朝上说‘灵植师乱国’的老匹夫?”

“他的封地在南疆,本不该染指北疆。”萧砚将信笺递给她,目光冷得像北疆的雪,“但三个月前,他的次子娶了西域大祭司的侄女。”

苏蘅盯着信尾的血手印——那是线人确认情报无误的标记。

她想起御苑枯梅怪症发作时,梅树记忆里闪过的紫袍身影;想起赤焰夫人袖中飘出的腐尸气,与西域“尸蛊术”的描述不谋而合。

“他们想要的,不只是我的能力。”她将信笺递还,掌心的金纹突然灼痛,“是花灵的灵核,是能操控万灵的力量。”

萧砚握住她发烫的手,运起内息替她疏导。他望着她眼底翻涌的冷意,忽然笑了:“我原以为你会说‘他们惹错了人’。”

“我要说的是,”苏蘅抬眼,晨光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既然他们不愿放过我,那就让他们看看,这一世的花灵,不会再任人宰割。”

辰时三刻,王府角门外。苏蘅跨上青骢马时,袖中水晶梅花突然发烫。

彼岸花王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御苑后园的曼陀罗,开反了。”她勒住缰绳,转头望向萧砚。

他立在朱漆门前,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像株扎根千年的苍松。

“我先去御苑。”她扬了扬马鞭,“那株曼陀罗,开得蹊跷。”

萧砚颔首,指尖轻轻碰了碰她马镫:“我让陆骁带二十暗卫跟着。若有异动......”

“吹梅花哨。”苏蘅接得极快,眼底浮起笑意,“我记得。”马蹄声碎了满地晨光。

她望着前方渐远的宫墙,掌心的金纹与腕间的风并行。御苑的琉璃瓦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像某种沉睡的巨兽,正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