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藤牵誓约(1 / 2)

晨雾未散时,苏蘅已站在古庙遗址前。

她昨夜几乎未眠,母亲笔记里那片干枯的紫藤花被她反复摩挲,花瓣边缘的朱砂“归处”二字几乎要渗进指腹。

此刻眼前的千年紫藤却比记忆中更鲜活——虬结的老藤从断壁间窜出,枝桠如苍龙盘柱,垂落的花穗在风里晃着淡紫的光,像谁悬了满树的星子。

“蘅儿。”萧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晨起未褪的低哑。他手中提着食盒,青瓷盅里的桂花粥还冒着热气,“先喝些暖的。”

苏蘅转身,见他外袍未束,腰间玉牌随着动作轻撞,发梢还沾着晨露。想来是天未亮便去厨房督煮——他从前总说这些琐事有仆从,可自从她在青竹村饿过两顿后,他便总把食盒捂得温热才递过来。

“我不饿。”她接过食盒,指尖却没碰那盅粥,反而覆上他手背,“你看。”顺着她的目光,萧砚看见紫藤老干上有道半指宽的裂痕。

晨光透进来,裂痕里泛着幽蓝的光,像藏了一汪深潭。昨夜在道观时飘来的紫藤花瓣,此刻正一片叠着一片,整整齐齐铺在裂痕前,像是某种仪式。

苏蘅跪坐下去。她的裙角扫过满地碎砖,有野薄荷从石缝里钻出来,叶片轻轻蹭她手腕——那是她昨日种下的,为防有人偷袭。

此刻薄荷的情绪很平静,只偶尔传递来“阳光暖”的愉悦。她伸手触碰紫藤裂痕。树皮糙得硌手,可当指尖压上去的刹那,所有触觉突然变得柔软——像是触到了活物的皮肤。

“解开封印,才能真正成为‘万芳主’。”苍老的声音从树里涌出来,震得她耳膜发颤。苏蘅瞳孔微缩,这是昨夜梦境里的声音!

当时她以为是幻听,此刻却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带着藤条抽芽的脆响。

“谁在说话?”萧砚的佩刀已出鞘三寸,刀光映得他眉目冷硬。

可当他的目光扫过苏蘅发亮的眼睛时,刀刃又缓缓收回鞘中——她此刻的神情,像极了第一次用灵火催开野菊时的模样,清凌凌的眼里燃着光。

“是紫藤树灵。”苏蘅仰头看向树冠,晨雾被风撕开一道缝,阳光正好落在最高的花穗上,“它说......唯有血契,方可唤醒沉睡之魂。”

萧砚蹲下来,与她平视。

他的影子笼罩住她,却没挡住她眼里的光:“血契?”

“誓约碑上提过。”苏蘅从袖中摸出半块残玉——那是她在青竹村老井里捡到的,边缘刻着“万芳主与守”的字样,“初代万芳主与守护者缔结过血契,用血脉相连的力量镇压过灾厄。

我娘的笔记里也写,花灵之力若想完全觉醒,需要’命定之人‘的血为引。“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幽绿印记——那是灵火烙下的,自穿越以来便随着能力增强逐渐变深,“昨夜破血阵时,灵火烧穿了红叶使的幻术,可我能感觉到......我的力量还差一截。

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了手脚。”

风突然大了些,紫藤花穗簌簌落了几朵在她发间。

萧砚抬手替她取下,花瓣上的露水沾在他指腹:“你怀疑,这截被捆住的力量,需要血契来解开?”

“是。”苏蘅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按在紫藤裂痕上,“树灵说‘沉睡之魂’,可能是花灵一脉的传承,也可能是......”她顿了顿,想起红叶使记忆里赤焰夫人提到的“苏清越的女儿”,喉间发紧,“我娘的残魂。”

萧砚的手掌在她手底下微微发烫。

他望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耳尖,忽然低笑一声:“你总说我是‘命定之人’,可我连块定情玉佩都没送过你。”

苏蘅愣住。

“昨日在道观,你栽进我怀里时,”他拇指摩挲她腕间的印记,“这幽绿的光映在我手背上,像极了小时候见过的,母妃的灵植玉牌。”他的声音放轻,像是怕惊飞了枝头的鸟,“那时我就想,或许这世间真有命定——母妃因灵植而死,我却因灵植遇见你。”

紫藤树突然发出沙沙的轻响。苏蘅这才惊觉,不知何时,所有花穗都转向了他们交握的手。 最靠近的几串紫藤花甚至垂下枝桠,像无数只淡紫的手,轻轻环住他们相触的手腕。

“你想试试。”萧砚不是问句。

苏蘅点头,目光灼灼:“如果我和你缔结契约,或许能解开封印,或许能知道我娘的事,或许......”她喉间发哽,“能让我的能力不再被卡住。”

“好。”他应得太快,快得苏蘅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当她抬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那是每次他说“我在”时才会有的神情,像北疆的夜,黑得纯粹,却藏着能烧穿一切的火。

“我信你。”他说,“就像信我自己的刀。”

紫藤树灵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多了几分赞许的温和:“去祭坛。”

苏蘅顺着树灵的指引抬头,这才发现紫藤的根系不知何时钻出了地面。

深褐色的藤根在青石板上蜿蜒,竟铺出一条窄窄的路,直通古庙后方的断墙。墙后隐约可见一方石坛,坛上刻满她从未见过的花纹,在晨雾中泛着温润的光。

萧砚先站起来,伸手拉她。他的掌心有常年握刀磨出的老茧,此刻却软得像团云:“走吧。”

苏蘅没动。她望着他手背上的刀疤——那是去年秋猎时,为替她挡刺客留下的。刀疤从手腕延伸到虎口,像道扭曲的红绳。

“后悔还来得及。”她轻声说。

萧砚却握得更紧:“我萧砚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没能护住母妃。”他拉着她往石坛走,紫藤根须在他们脚边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但从遇见你那天起,我再也不会让重要的人,独自面对危险。”

石坛越来越近。苏蘅看见坛心刻着一对交缠的花与剑,花瓣是她腕间的幽绿,剑纹是他刀鞘上的玄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