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月下花语(1 / 2)

三更梆子刚落,药园里的夜露便重了几分。

苏蘅盘坐在青石台上,膝头的水晶梅花泛着幽光,凉意顺着指腹往血脉里钻。

她闭眼前又摸了摸锦袋里那枚晶体——自昨日与萧砚聊过“前世今生”后,这东西便总在她心口发烫,像在催促什么。

灵火在掌心流转成淡金色,她循着残魂那道若有若无的意识线探去。起初只有混沌的黑暗,突然一股清冽梅香劈头盖脸涌来,冻得她睫毛直颤。

画面炸开时,她几乎要叫出声。雪,铺天盖地的雪。

她看见自己——或者说另一个自己,身披用牡丹、寒梅、绿萼、素心兰织就的斗篷,每片花瓣都流转着灵火的光。

她站在断崖边,身后是座黑黢黢的石塔,塔尖直插云霄。而她对面,立着个玄衣战将。

他腰间悬着带血的剑,眉骨处有道与萧砚如出一辙的淡疤,正抬手要碰她的脸。

“阿鸾,跟我走。”他声音沙哑,雪落在他肩甲上,“他们说你是妖女,可我见过你用百花救十万边民......”

“萧越。”那声音是她的,却比现在更清润,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厚,“断佛崖的封印不能破。

这塔镇着的不是魔修,是我花灵一族的劫。“她将掌心按在他心口,”你看,这枚梅芯水晶,是我用三魂七魄养的。若我走了,封印松动,你守护的北疆......”

玄衣战将的手顿在半空,喉结滚动两下,最终攥成拳垂在身侧:“那我便替你守着这塔。等你......”

“没有等。”百花斗篷无风自动,她转身走向塔门,“花灵渡百花劫,本就是魂飞魄散的局。萧越,忘了我。”

“不!”玄衣战将突然拔剑劈向塔前的冰棱,碎冰飞溅中,他红了眼,“我萧家养兵千日,不是为了看你独自赴死!阿鸾——” 画面戛然而止。

苏蘅猛地睁开眼,额角全是冷汗。她按住狂跳的心脏,发现掌心的金纹正泛着微光,像被火烤过的金线。

水晶梅花不知何时落在石台上,表面浮现出细碎的冰裂纹,竟与记忆里那座石塔的纹路一模一样。

“苏蘅?”熟悉的玄色衣摆扫过她脚边的薄荷丛,萧砚的影子笼罩下来。

他发梢沾着夜露,显然是从极远的地方赶来,腰间的玉牌还带着寒气。

苏蘅抬头时,正撞进他深潭般的眼底——那里有未褪尽的担忧,像昨夜暴雨里倾斜的伞。

“你又进入那种状态了。”他单膝蹲下,拇指抹掉她额角的冷汗,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从“从地宫那次开始,只要你动用花灵之力,我体内就有股热流往心口涌。方才在东厢,那热流突然灼得慌,我......“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就过来了。”

苏蘅盯着他眉骨那道疤,又想起记忆里玄衣战将的疤。原来不是像,是一模一样。她鬼使神差地抬手碰了碰那道浅痕:“萧砚,我刚才......看见前世了。”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握住她手背的手指紧了紧,却没急着追问,只轻声道:“说。”

“有个穿百花斗篷的女子,叫阿鸾。”苏蘅将水晶梅花塞进他掌心,“她在断佛崖的石塔前,和一个叫萧越的玄衣战将......”她声音发颤,“萧越的疤,和你的位置一样。”

萧砚的手指骤然收紧,水晶梅花在他掌心压出红印。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低笑一声,指腹蹭过她发顶:“所以那是我前世?”不等她回答,又补了句,“倒也合理。”

“你不觉得荒唐?”

“你用柳枝救孩童时,我觉得荒唐吗?”他将水晶梅花重新塞回她手里,“你让枯梅抽芽时,我觉得荒唐吗?”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金纹,“苏蘅,我萧砚这辈子只信两件事:自己的眼睛,和......”他俯身贴近她耳畔,“你说的话。”

药园外传来更夫的四更梆子声。苏蘅望着他被月光镀亮的眼尾,突然想起记忆里阿鸾转身时的背影——那样决绝,却又那样孤独。

可现在她身边有萧砚,有阿巧,有周统领带的十车驱虫香粉。或许这一世,百花劫不会是一个人的事。

“明日到断佛崖,我要进塔。”她握紧水晶梅花,“残魂说塔中有我母亲的魂,阿鸾的记忆里也有那座塔......”

“我陪你。”

“但塔中有禁咒。”

“我替你挡。”

苏蘅突然笑了,伸手环住他腰。

他外袍下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比水晶梅花的凉意暖上百倍。“萧砚,这次换我替你记着。”她贴着他心口呢喃,“若真有前世,阿鸾没说出口的话,我替她说。”

夜风卷起竹篱上的牵牛花枝,扫过两人交握的手。

萧砚低头时,恰好看见她颈间的锦袋——那枚晶体不知何时又开始发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

他刚要开口,苏蘅却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站起来:“困了,回屋睡吧。”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尾:“好。”

是夜,苏蘅躺在竹榻上,锦袋里的晶体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她迷迷糊糊要伸手去摸,却突然坠入一片花海。牡丹、芍药、寒梅在四周绽放,每朵花都在喊她“阿鸾”。

她顺着花浪往前跑,却看见断崖边的石塔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