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老的手还悬在半空,油布包的边角被晨露浸得发潮,触到苏蘅掌心时带着股阴寒。
她盯着那抹暗红血痕顺着信封边缘蜿蜒,像条吐信的蛇,喉间泛起铁锈味——这血,怕不是孙氏的。
“拆开吧。”柳长老的声音像被风揉皱的纸,“我虽不识字,可瞧这墨迹......像是连夜写的。”
苏蘅指尖微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囚室里被斩断的紫藤,想起孙氏发簪上变形的莲花,突然明白这封信为何会藏在梁上——那女人早料到自己会被救走,所以留信做饵。
蜡封“咔”地裂开时,老槐树的影子正爬过她手背。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墨点洇成小团,显然是在慌乱中写就:“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复仇?错。我只是棋子,真正的棋手在宫中。”最后几个字力透纸背,几乎要戳破纸页。有什么东西“咚”地砸在苏蘅心口。
她想起县主府后园那个用紫莲香掩住灵息的“云游灵师”,想起血蛊雀飞向的镇北王府方向,想起黑袍人说的“莲华教”——原来所有线头,都系在那道朱红宫墙里。
“当啷”一声,枚金质梅花从信纸里滑落。
苏蘅慌忙去接,金器的凉意在掌心烫出个印子。翻过来看,背面用细刀刻着个“昭”字,笔画细如发丝,却深深刻进金里,像是用极重的力道凿的。
明昭王朝。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苏蘅的后颈就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萧砚时,他站在御苑枯梅前说的话:“这梅树活了百年,见过太多棋局。”原来他们都在局中,只是有人执子,有人为棋。
“苏姑娘?”柳长老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老人的目光落在金梅上,浑浊的眼睛突然缩成针尖,“这......这是宫里的东西?”
“可能。”苏蘅将金梅攥进手心,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她望着村口被晨雾笼罩的山路,京城方向的云正聚成青灰色,像座压下来的山,“柳伯,今日起派两个壮实的小子守在村口,见着穿紫衣裳的外乡人,立刻来报。”
“哎,哎。”柳长老应着,却没急着走。
他搓了搓粗糙的手背,欲言又止:“你......要去京城?”
“还没到时候。”苏蘅扯出个安抚的笑,可那笑比晨露还凉,“但有些事,得先弄清楚。” 柳长老走后,苏蘅在老槐树下站了很久。
风掀起她的衣袖,露出腕间新结的藤纹——那是昨夜用藤蔓捆黑袍人时,灵息反噬留下的印记。
她摸出腰间的银铃铛,铃铛与萧砚送的银簪相撞,发出细碎的响,像在应和她擂鼓般的心跳。
暮色漫上屋檐时,苏蘅走进药园。新栽的梅树抽了新芽,月光落下来,把枝桠的影子投在她裙角,像幅会动的画。
她在石凳上坐下,指尖轻轻抚过一片新绽的梅花,花瓣上还凝着夜露,凉丝丝的。
“若世间皆敌,我愿为你执剑护道。”萧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那日御苑里,他站在枯梅下说这话时,眉峰冷得像刀,可眼底的温度却烫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苏蘅摸着心口的金梅,忽然笑了——原来他早把答案说了,是她现在才懂。风裹着梅香掠过药园,带起几片碎花瓣。
苏蘅闭目静坐,试着引动灵息。可刚运转到第七个周天,体内突然腾起股灼热,像有团火从丹田烧起来,顺着经脉往四肢窜。
她猛地睁眼,就见周围的药草全在摇晃,薄荷的叶子抖得发颤,连最沉稳的何首乌藤都卷成了团。
“怎么回事?”她低喃着站起身,指尖刚碰到梅树,树干突然传来阵急切的“沙沙”声——那是花草在说话,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
苏蘅望着被月光染白的药园,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她摸向腰间的银簪,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
今晚的异常,怕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