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却还是被她指甲划破了手背。
血珠刚冒出来,落在地上的野菊突然抖了抖,竟在伤口处绽开一朵极小的花苞——是母亲教她种在随身帕子里的止血草。
“你以为能困我?”孙氏被拖出祠堂时,脖颈扭成诡异的角度,“莲华教的人能顺着槐树找到我,就能找到你——”
“堵上她的嘴。”苏蘅打断她的尖叫,转身看向柳长老。老人的拐杖还抵在青砖上,指节白得几乎透明,方才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口:“柳爷爷,那封信...我娘写的?”柳长老的喉结动了动,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
纸包边缘泛着毛边,显然被反复打开过。他递给苏蘅时,枯瘦的手在发抖:“你娘走的那晚,塞给我这个。她说...等你能沟通梅树那天,再给你。“
苏蘅的指尖刚触到油纸,就听见梅树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那棵梁上的老梅正轻轻摇晃枝桠,像在催促——原来母亲早把信藏在梅树记忆里,等她能读取的那天。
她深吸一口气,将纸包塞进衣襟最里层,抬头时,暮色已经漫进祠堂:“柳爷爷,今晚您去我屋里睡。”她又看向三狗子媳妇,“三嫂,把孩子抱去我那,柴房离得远,别吓着娃。”
三狗子媳妇应了声,怀里的孩子正揪她的布衫,睫毛上还挂着泪。
二婶子搓了搓手:“蘅丫头,我去守柴房。”
“不用。”苏蘅摸出腰间的银簪,轻轻戳向地面。青砖缝里立刻钻出几缕细藤,像蛇一样往柴房方向游去,“我在周围布了藤网,藤蔓会感应灵力波动。要是孙氏想跑,或者有人来救她...“她顿了顿,银簪在指尖转了个圈,”藤蔓会缠得比麻绳紧十倍。”
二婶子盯着那几缕细藤,咽了口唾沫:“得嘞,我信你。”
暮色渐沉时,柴房的门被关上了。
苏蘅站在院门口,看着三狗子带着人在村口设了路障——用新砍的荆棘枝,枝上的尖刺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她摸了摸被孙氏划破的手背,止血草的花苞已经谢了,只留一点淡绿的痕迹。
“蘅丫头。”柳长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端着碗红糖姜茶,“喝口热的。”
苏蘅接过来,姜茶的甜辣冲散了嘴里的铁锈味。
柳长老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处的山影:“当年苏老哥救孙氏那丫头时,她浑身是血,怀里还抱着半块莲华教的令牌。我们烧了令牌,把她藏在青竹村...谁能想到,她竟记了二十年的仇。” “因为她爹死在我爹手里。”苏蘅蹲下来,和老人并排坐着,“可我娘呢?她自封灵脉,是不是为了保护我?“
柳长老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晚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布包——和方才递出的油纸包布料一模一样。
苏蘅忽然明白,这二十年,老人替母亲守着秘密,也替青竹村守着秘密。
夜更深时,苏蘅站在自己屋前的老槐树下。月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像碎了一地的银箔。
她摸出衣襟里的油纸包,借着月光打开——是半张泛黄的信纸,字迹清瘦秀丽,正是母亲的笔迹:“蘅儿,若你能看到这信,说明你已觉醒灵力。不要恨你爹,他是被迫的。去北境幽谷找黑袍人,他会告诉你一切。记住,莲华教要的不是秘典,是你。”信纸背面画着朵梅花,花瓣间夹着枚种子——和她方才摩挲的那枚一模一样。
苏蘅捏着种子,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扑棱棱的声响。
她抬头,只见一只黑羽飞鸟掠过屋顶,尾羽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转眼就消失在山雾里。
“是信鸽。”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种子。
母亲信里的“莲华教要的是你”还在耳边回响,而孙氏说的“他们来接你”,此刻像根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院角的老槐树突然抖了抖枝桠,传来模糊的情绪:“冷...有陌生人的气味...”苏蘅松开手,种子上还留着她的体温。
她望向北方,那里是镇北王府的方向,也是母亲说的北境幽谷的方向。
山风卷着夜露吹来,她裹紧了外衣,目光落在柴房的方向——那里的藤网在月光下泛着淡绿,像道无形的墙。
“明天...”她对着月光呢喃,“天一亮,我就走。”
远处的山影里,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
苏蘅摸了摸腰间的银簪,转身回屋。
窗纸被风吹得鼓起,漏进的月光在床沿铺成一条银路,照着她枕边的油纸包,和那枚泛着微光的梅花种子。后半夜的雾来得悄无声息。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雾霭时,青竹村的石板路上多了行脚印,从苏蘅的屋前一直延伸到村口。荆棘路障被轻轻拨开,留下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雾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花香,是野菊和绿萝混着晨露的味道——那是属于万芳主之女的,独有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