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日,苏蘅每日准时前往王府药园。
她并未急于大展拳脚,而是先仔细观察药园中的每一株灵植,了解它们的习性、生长状况,以及目前管事们的照料方法。
王府药园管事姓周,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一双眼睛精明得很,起初对苏蘅这个年轻的“顾问”颇有些不以为然。
苏蘅也不与他争辩,只是每日默默做事。她发现药园东南角的一株“凝露草”叶片边缘微微发黄,根部土壤也有些板结。
这凝露草是炼制“清心丹”的主药之一,极为娇贵。周管事等人只当是寻常的水土不服,并未在意。
苏蘅却从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土腥味和凝露草叶片上极细微的灵力瘀滞,判断出是地下深处某种喜阴寒的“地穴蠕虫”在作祟,它们啃食草根,分泌的黏液还会阻碍灵气吸收。
她不动声色,每日取来药园中的“青阳石粉”,混入特制的草木灰,少量多次地撒在凝露草周围的土壤表层。
青阳石粉性暖,能驱散阴寒,而那草木灰中,则被她悄悄混入了一丝她以自身灵力催生出的“驱虫草”的粉末。
这番动作,落在时刻“关注”着她的萧砚眼中(通过符咒),只当是她在尝试改良土壤。
七日后,周管事惊讶地发现,那几株原本恹恹欲毙的凝露草,竟奇迹般地恢复了生机,叶片青翠欲滴,晨间凝结的露珠也更加饱满晶莹。
他百思不得其解,几次三番想从苏蘅口中套话,苏蘅却只是淡淡一笑:“不过是些调理水土的小法子,周管事经验丰富,想来也无需我多言。”
这话既谦逊,又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疏离。周管事碰了个软钉子,心中对苏蘅的轻视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畏。
这女子,年纪轻轻,却有这般神鬼莫测的手段!
消息很快传到了萧砚耳中。书房内,他听着暗卫的禀报,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眸光深邃。
“哦?青阳石粉和草木灰?”他低声重复,随即若有所思。寻常的青阳石粉和草木灰,断然没有这般奇效。
这个苏蘅,身上藏着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而苏蘅,在王府药园小试牛刀,初步站稳脚跟后,便开始有意识地“展现”一些在萧砚看来合情合理,却又恰到好处的“能力”。
比如,她能精准判断某些灵植的成熟期,能用看似普通的手法提升药材的灵气蕴含量,甚至能将一些濒死的普通花草救活,点缀得药园生机勃勃。
这些“成果”,都通过那道窥视符咒,源源不断地传入萧砚的感知。他愈发觉得,这个苏蘅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值得他投入更多。
与此同时,苏蘅也暗中探查。她发现王府中除了萧砚,似乎并无其他修行高深之人。那道符咒的灵力源头,也始终锁定在萧砚的书房附近。
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至少短期内,不必担心腹背受敌。但那熟悉的灵力波动,依旧是悬在她心头的一把剑。
这日,苏蘅正在药园一角,尝试用一种古法培育新得的“紫云英草”种子,一名王府侍女匆匆走来,恭敬道:“苏姑娘,王爷有令,请您即刻前往清风苑,有贵客想见您。沈婉儿姑娘已在苑外等候,将陪同您一同前往。”
沈婉儿?苏蘅眸光微动。
这是王府内务府的一名女官,平日里负责协调各处杂事,为人八面玲珑,但也仅限于此。
王爷让自己去见贵客,却派了这么一个人物陪同?她压下心中的疑惑,随着侍女来到清风苑外。
只见一名身着浅碧色襦裙的女子含笑而立,正是沈婉儿。她约莫二十出头,容貌清秀,眉宇间带着一股干练。
“苏姑娘,有劳久等了。”沈婉儿屈膝一礼,笑容温婉,“贵客身份非同一般,还请苏姑娘谨言慎行。”
苏蘅颔首:“有劳沈姑娘提点。”两人并肩而行,穿过几道回廊。
苏蘅注意到,今日王府的守卫似乎比往常森严了些许,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
清风苑内,并未见到萧砚的身影,只有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宦官,正负手而立,神情倨傲。
见到苏蘅和沈婉儿进来,那宦官只是略一点头,便尖着嗓子道:“苏蘅是吧?咱家奉皇后娘娘懿旨,宣你明日辰时,入宫觐见。”
皇后娘娘?!苏蘅心头一震,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她敏锐地察觉到,当宦官说出“皇后娘娘”四个字时,一旁的沈婉儿,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这池水,是越来越深了。先是王府,如今竟直接牵扯到了后宫。
“民女苏蘅,遵懿旨。”她恭敬应下。
那宦官似乎颇为满意她的镇定,又交代了几句入宫的规矩和注意事项,便带着人扬长而去,自始至终,未曾提及皇后为何要见她。
待宦官走远,沈婉儿才轻轻松了口气,看向苏蘅的目光复杂了几分:“苏姑娘,恭喜了,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不过,宫中规矩繁多,还望姑娘万事小心。”她的语气听似关切,眼底却藏着一丝探究。
苏蘅淡然一笑:“多谢沈姑娘关心。只是不知,明日入宫,是否还是由沈姑娘陪同?”
沈婉儿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王爷吩咐了,明日一早,由我护送苏姑娘入宫。苏姑娘且安心歇息,养足精神。”
夜色再次降临,苏蘅独坐窗前,手中摩挲着一枚普通的玉佩——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能够暂时屏蔽窥视符咒探查的物件。
萧砚,皇后……这京城权贵阶层的浑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汹涌。
她隐隐觉得,明日的皇宫之行,或许会揭开某个惊天秘密的冰山一角。而那丝熟悉的灵力波动,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她心头,让她无法安枕。
第二日,天色将明未明,晨曦微露。
一辆朴素却不失雅致的青篷马车,在王府侍卫的护送下,缓缓驶出了靖王府的侧门。
车厢内,苏蘅一袭素雅的青色衣裙,神色平静地闭目养神。
在她身旁,沈婉儿正襟危坐,目光时不时地瞟向苏蘅,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马车辚辚,穿过寂静的街道,晨风带着一丝清冽的寒意,从车窗的缝隙中透入。
苏蘅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她能感觉到,那道附着在聘书上的窥视符咒,此刻正安静地蛰伏着。
随着马车行进,前方渐渐出现了一片连绵不绝的巍峨宫墙,朱红的墙壁在晨曦中透着庄严肃穆,金黄的琉璃瓦折射出淡淡的光晕。
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一丝令人屏息的威压。马蹄声在宫墙外变得格外清晰,车速也渐渐放缓。
终于,马车在一扇相对僻静的宫门前停下。宫门上的鎏金牌匾在晨光下熠熠生辉——“东华偏门”。
沈婉儿率先下了马车,对着守门的禁卫低声交涉了几句,并出示了腰牌。片刻后,她转身,对车厢内的苏蘅柔声道:“苏姑娘,我们到了。此处便是皇宫东侧的入口,直通御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