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淡金色的阳光尚未驱散药园清晨的薄雾,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泥土的芬芳。
苏蘅刚刚结束一夜的修炼,正准备打理那些珍稀药草,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宁静。
马蹄声在药园简陋的木栅栏外戛然而止,激起一片尘土。
苏蘅秀眉微蹙,眸光平静地望去。只见数名身着玄色劲装、腰佩制式长刀的护卫簇拥着一名锦袍男子,那男子约莫三十许,面容白净,下颌微抬,带着几分官场中人特有的矜持与傲慢。
他翻身下马,动作倒是利落,手中持着一封烫金请帖,径直走向苏蘅。
“苏姑娘,”锦袍男子声音平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镇北王府特邀苏姑娘入府,为王妃调理旧疾。此乃王爷亲笔手书,还请姑娘过目。”
镇北王!这三个字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苏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镇北王,权倾朝野,手握北境数十万兵马,是连当今圣上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
他的王妃,身份何等尊贵,怎会屈尊降贵,邀请她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药园孤女?
苏蘅的目光掠过锦袍男子,落在他身后那些气息彪悍的护卫身上。其中一人,身形格外挺拔,与其他护卫略有不同,虽然同样面无表情,但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正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逡巡,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萧影!苏蘅心头一凛,认出了此人。此人是镇北王麾下最神秘的亲卫统领之一,据说武功深不可测,鲜少露面。
他亲自前来,足以说明镇北王府对此事的“重视”。这绝非善意的邀请!
苏蘅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是那副恬淡温婉的模样。
她伸出纤纤玉手,接过了那封沉甸甸的请帖,声音柔和:“有劳大人亲自前来。王妃凤体抱恙,小女子自当尽力。”
在低头审视请帖的瞬间,她另一只手却几不可察地一动,指尖一枚细小如芥菜籽般的深褐色种子,被她以巧劲弹入脚下门槛的石缝之中。
这“感应藤种”是她以秘法培育,一旦有外力强行闯入药园,藤种便会瞬间催发生长,缠绕示警。
这是她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锦袍男子见她应下,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苏姑娘深明大义,王爷与王妃定会感激不尽。马车已备好,请姑娘即刻启程吧。”
不容拒绝的姿态。苏蘅简单收拾了几样常用的药材银针,便在护卫“护送”下,登上了那辆外表朴素内里却颇为舒适的马车。
萧影则与其他护卫一同骑马,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周围,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时不时会透过车窗的缝隙,落在苏蘅身上。
马车辘辘,驶出偏僻的药园,向着繁华的都城而去。
苏蘅端坐车中,看似闭目养神,实则五感全开,细细聆听着外界的动静,分析着当前的处境。
镇北王妃的旧疾,她略有耳闻,据说是早年随王爷征战时落下的沉珂,遍请名医均束手无策。为何偏偏在此时,如此大张旗鼓地找到了自己?是她的医术真的声名远播到了王府耳中,还是……另有所图?她更倾向于后者。毕竟,她身上隐藏的秘密,远比一个“医女”的身份要复杂得多。
车队行进了一个多时辰,逐渐远离了官道,转入一条行人稀少的山间小路。这条路是通往都城的近道,但因地势险峻,寻常商旅多半会选择绕行。
马车行至一处林木茂密的山坳,苏蘅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她敏锐地捕捉到,路旁一株粗壮的垂柳,几根靠近路面的柳枝有着明显的新鲜折痕,断口参差不齐,绝非风吹所致,更像是被人仓促间用力拗断,作为某种标记。
而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不同于草木的陌生气息。这是山匪路霸常用的伏击暗号!
苏蘅心中冷笑,果然不太平。这请帖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阴谋?是冲着她来的,还是王府内部的倾轧,她只是被卷入其中的池鱼?
她不动声色,纤指轻轻叩了叩车壁。驾车的老仆是王府的人,但此刻,她必须争取主动。
“老伯,”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静,“前方林深路险,恐有不妥。我记得由此向西,另有一条岔路,虽绕远一些,却更为平坦安全。我们改走那条路吧。”
老仆闻言,略微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应了声:“听姑娘的。”他大约也觉得这条路有些过于僻静。
就在老仆调转马头,准备驶离这条山道,转向那条更为偏僻的岔路时,苏蘅的指尖悄然捻动,几不可闻的轻微波动自她身上散发开去。
路旁那些不起眼的荆棘藤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悄无声息地改变了生长的方向,枝条间的缝隙变得更加细密,尖锐的硬刺在晨光下闪烁着幽微的寒芒,宛如一张蓄势待发的捕兽网,悄然在他们即将放弃的主道两侧铺展开来。
做完这一切,苏蘅才微微松了口气,眸光却愈发深沉。这只是第一道防线,希望用不上。
马车缓缓驶入岔道,这条路比刚才那条更加狭窄,两侧的树木也更加密集,几乎遮蔽了天光,显得有些阴森。
萧影等护卫的神色也明显警惕起来,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