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台边,霎时间死寂一片,只余下风声呜咽,像是鬼哭狼嚎。墨汁般的乌云越压越低,沉甸甸地仿佛要将整个天穹都给撕裂开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土腥气,那是久旱的土地在绝望中发出的呻吟。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如同巨斧劈山,震得众人脚下大地都微微颤抖。昏暗的天色下,村民们一张张脸孔煞白,眼中满是惊惧。
刘媒婆那张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嘴唇哆嗦着,尖细的嗓音在风中扭曲变形:“老天爷啊……这、这怕不是那苏家丫头挖井触怒了龙王爷,要降下天罚,淹了咱们靠山村吧!”她这话一出,本就惶恐不安的村民们更是炸开了锅。
“是啊是啊,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天象大变!”
“都怪这扫把星,刚出点水就招来这种鬼天气!”
“要是真发大水,我们可怎么活啊!”一时间,指责、谩骂、恐惧如同潮水般向苏蘅涌来。她站在井边,瘦弱的身影在狂风中更显单薄,仿佛随时都会被吹倒。然而,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那双清亮的眸子在昏暗中,竟比那偶尔撕裂夜空的闪电还要明亮几分。
苏蘅仰头,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湿意的空气。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空气中水汽的欢欣鼓舞,脚下泥土的渴望与期盼,甚至远处山林间那些蔫头耷脑的草木,都在这一刻发出了无声的雀跃。
这不是灾难,这是甘霖!是她体内的植物感知异能,提前捕捉到的天机!她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大家莫慌,这不是水患,这是天降喜雨!”
“喜雨?”刘媒婆嗤笑一声,唾沫星子横飞,“黄毛丫头,你懂什么!老娘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吓人的喜雨!我看你就是妖言惑众,想拖咱们全村人下水!”
“就是!你个灾星!”
“快把她绑起来,祭天谢罪!”群情激愤,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甚至开始蠢蠢欲动,目露凶光。
苏蘅眸光一冷,心中却并无半分惧意。她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苍白的,唯有事实才能堵住这些愚昧之人的嘴。
就在这时,“咔嚓!”一道巨大的闪电如同银龙般撕裂天幕,瞬间照亮了整个村庄,也照亮了村民们惊恐万状的脸。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起初还只是零星几点,转瞬间便连成了线,织成了幕。“哗啦啦——”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狂风裹挟着雨水,狠狠抽打在人们的脸上、身上,冰冷刺骨。
村民们尖叫着,下意识地想要寻找遮蔽,却发现这雨势之大,根本无处可躲。
刘媒婆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头就想往自家屋里钻,口中还尖叫着:“淹了!淹了!龙王爷发怒了!都怪那丧门星!”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雨虽然下得急、下得猛,却并没有积水成涝的迹象。那干涸了大半年的土地,像一块巨大的海绵,贪婪地吮吸着每一滴雨水。
龟裂的田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燥热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沁人心脾的清凉和湿润。
“爹,娘!下雨啦!下大雨啦!”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最先从最初的惊惧中回过神来,光着脚丫子冲进了雨幕之中,欢快地奔跑、跳跃,任由雨水冲刷着他们的小脸。
清脆的笑声,穿透了雨声,显得格外悦耳。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孩子加入了嬉戏的行列。
大人们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们伸出手,接住冰凉的雨水,感受着那份久违的滋润。
“这雨……好像……好像真是好雨啊!”一个老农颤巍巍地说道,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张铁匠,那个之前还对苏蘅颇有微词的壮汉,此刻也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浇透衣衫。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大步走到苏蘅面前,声音洪亮如钟:“苏家丫头!俺……俺老张是个粗人,先前错怪你了!这真是天大的福气啊!这雨,救了咱们靠山村的命啊!”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村民们也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这雨下得太及时了!”
“咱们的庄稼有救了!”
“苏丫头,你真是咱们村的福星啊!”方才还恶语相向的村民们,此刻看向苏蘅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雨水冲刷着他们的身体,也仿佛洗涤了他们心中的偏见和愚昧。苏蘅微微一笑,雨水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滑落,浸湿了她的睫毛,却让她那双眸子显得更加清澈明亮。
她看着在雨中欢笑奔跑的孩子,看着那些喜极而泣的庄稼汉,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