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数名身着皂隶服饰、腰佩制式长刀的差役,簇拥着一位面色冷峻、身形魁梧的头领,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们身上的官差气息,带着一股天然的压迫感,让原本喧嚣的村民们不自觉地噤声,纷纷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那差役头领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缓缓扫过一张张或惊恐或幸灾乐祸的脸,最终,定格在了苏文远的身上。
他腰间的佩刀在晨曦微光中泛着冷冽寒芒,如同他即将开口的语气。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众人屏息的等待。
那头领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人心上:场面一度死寂,连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方才还喧嚣鼎沸的人群,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人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愕与不解。那差役头领本是满脸横肉,凶神恶煞,此刻见了锦袍男子的气度与腰间隐约露出的官印一角,脸上的戾气瞬间收敛了七八分,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和探究:“这位大人是……?”
萧砚并未立刻回答,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先是锐利如鹰隼般扫过苏文远和刘媒婆,二人被他看得心头一颤,苏文远原本挺直的腰杆不自觉地弯了些,眼神闪躲,不敢直视。
刘媒婆更是缩了缩脖子,方才那股子嚣张气焰登时熄了大半。苏蘅几乎是在萧砚声音响起的瞬间,就认出了他。
是他!那个在山中救过她,又在县城医馆外为她解围的锦衣公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以“巡按御史属下”的身份?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绝望的深渊边缘,仿佛突然垂下了一根救命稻草,可这稻草,却又带着太多未知。
她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或是要受尽屈辱,却不想峰回路转,竟是他!
“本官乃巡按御史麾下录事,萧砚。”萧砚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鎏金令牌,在差役头领眼前一晃,“奉命巡查地方,听闻此地有异象,特来查看。此案,巡按大人亦有耳闻,嘱咐我等务必查清真相,不可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歹人!”
“巡按御史!”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炸在众人头顶!那可是朝廷钦差,代天巡狩,专查地方疑案、冤案,惩治贪官污吏的!
寻常百姓一辈子都难得见上一面,如今,其属下竟亲临这小小的苏家村!差役头领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连忙躬身行礼:“卑职有眼不识泰山,见过萧大人!不知大人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他哪里还敢提什么拘人的事,巡按御史插手,这案子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镇衙差役头领能碰的了。
苏文远脸色煞白,双腿都有些发软。他万万没想到,一个他眼中任人拿捏的孤女,竟然能惊动巡按御史的人!
他指控苏蘅用邪术,本就是捕风捉影,借着村民的恐慌情绪煽风点火,若是真被细查起来……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刘媒婆更是吓得噤若寒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不过是想踩苏蘅一脚,讨好苏文远,顺便发泄一下往日被苏蘅冷待的不满,谁知道会捅出这么大的娄子!
萧砚目光转向苏蘅,见她虽然衣衫狼狈,发丝散乱,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倔强和清明,不似寻常女子遇到此等阵仗便哭天抢地。
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语气一沉,对差役头领道:“苏氏所涉之事,疑点颇多,岂可仅凭片面之词便草率定论?”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先前附和的村民,那些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方才还群情激奋要将苏蘅置于死地的村民,此刻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也生出了几分畏惧和迟疑。
“所谓邪术致灾,总要有迹可循。”萧砚的声音冷静而有穿透力,“空口白牙的指控,与诬告何异?”
苏文远强作镇定,还想辩驳:“萧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那老槐树,那井水,都是证据……”
萧砚冷哼一声,打断他:“证据?是真是假,本官自会查明。”他转向那差役头领,语气不容置喙:“此案暂由本官接手,在真相未明之前,任何人不得对苏氏用刑,更不得擅自羁押。” 差役头领连连称是:“是是是,卑职明白,一切听从萧大人吩咐!”苏蘅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动了一丝。
她看着萧砚挺拔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真的能还自己一个清白吗?
萧砚目光深沉,扫视了一眼院内景象,从老槐树到那口水井,最后落在那群神色各异的村民身上,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要想查明真相,还原事件原委……”他微微一顿,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锐利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一字一句道,“首先,便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