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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朔野涤尘(2 / 2)

“好!”王康猛地一拍帅案,霍然起身,猩红披风无风自动,“诸将听令!”

堂下众将,无论新锐宿将,尽皆挺直腰背,目光灼灼。

“黄金台立,招贤令出,广纳天下才俊!斥候四散,十县虚实,指日可明!三路大军,犁庭扫穴,涤荡朔野!苦役营规整,榨其筋骨,铸我根基!此四事,乃兴庆立城后第一要务!诸君各司其职,勠力同心!”

他的手指重重戳在舆图朔方郡的核心:“一月!一月之内,我要朔方十县之境,无论河东河西,凡有井水处,皆插我奋武玄赤旗!凡有抵抗之胡虏男丁,尽入苦役营!凡可耕之田,可牧之野,尽归我汉民所有!此令如山,违期者,斩!”

“谨遵将令!万胜!万胜!万胜——!!!”雷霆般的吼声自将军府炸响,直冲云霄,连呼啸的朔风亦为之短暂一滞。

军令如火,各部闻风而动。不过两日,兴庆城中心的高地上,已是一片热火朝天。数千苦役在辅兵监工的皮鞭呼喝下,肩扛手抬,将巨大的条石、沉重的夯土、粗壮的梁木运上高地。三层黄金台的基座轮廓,在无数血汗的浇灌下,顽强地刺向塞外苍茫的天空。程昱立于尚未完工的招贤馆地基前,看着手中墨迹淋漓的招贤令文稿,其上“唯才是举,不论出身”、“水利、屯田、胡务、百工…凡有益朔方者,量才授职,厚禄田宅”的字句力透纸背。数十名识字的文吏正紧张誊抄,只待高台初成,这些承载着希望与野心的帛书,便将由快马信使,星夜驰向幽、冀、并、青、徐、兖、豫、司隶北方八州,贴满每一座郡县的城门与市集!

斥候营的轻骑则如离巢的鹞鹰,十支小队在王栓的调配下,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兴庆城外的旷野风沙。他们一人双马,驮着少量干粮、水囊和至关重要的绘图工具,怀揣着盐砖、茶块,分成不同方向,扑向朔方、修都、呼道、广牧、渠搜、三封、窳浑、沃野、临河这九座或已废弃、或沦胡尘的故县废墟与胡部牧场。

真正的铁流,于十月十五日清晨,自兴庆三座巨大的营门汹涌而出!

东门,高顺的左路军旌旗蔽日。陷阵营方阵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长矛如林,步伐整齐划一,踏地之声沉闷如雷。虎贲营紧随其后,王固赤膊扛着巨盾走在最前,身后士卒杀气腾腾。王续、王宪的两千骁骑精骑护住两翼,一人双马的配置使得队伍拉出长长的烟尘。三千辅兵驱赶着载满粮秣箭矢的大车,如同巨龙的尾巴。这支铁流的目标明确——朔方、修都二县!大军过处,散居的小股胡人牧民望风而逃,来不及带走的零星羊群成了辅兵的第一笔缴获。

西门,于禁的右路军气势磅礴。中垒营阵列严密,大盾长枪透着重甲步兵的沉稳。徐晃的靖武营士卒昂首挺胸,经历大战洗礼的他们眼神锐利。张合、张辽各领一千精骑,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刃,在队伍前方及侧翼游弋警戒。他们的目标是更远的河西四县:三封、窳浑、沃野、临河。行军路线需要渡过黄河故道,斥候已提前探明几处水浅可涉渡的河段。

北门,赵云的中路军最为精悍。一千骁骑后营精骑,人如虎,马如龙,清一色的双马配置,机动性冠绝三军。他们并未携带沉重的步卒,三千辅兵也多为善于骑乘或驾车的健卒,队伍中辎重车比例更高,显然是为转运物资人口准备。赵云银甲白袍,照夜玉狮子神骏非凡,亮银枪斜指西北呼道县方向。他的任务是清剿呼道,并如同灵活的枢纽,随时策应左右两路大军。

三路大军,如同三柄巨大的铁犁,轰然开进朔方郡沉寂已久的土地。沿途遭遇的抵抗起初零星而微弱,多是些依附于大部落的小股牧民或马贼。面对汉军森严的阵列和精锐的骑兵,这些乌合之众往往一触即溃。高顺军前锋在朔方县故城遗址以东五十里处,遭遇了第一股像样的抵抗——一个占据水草丰美河谷的屠各部,约有八百余帐,能战之骑近两千。屠各首领自恃勇力,试图凭借地利阻挡汉军。

“陷阵,锥形!”高顺冰冷的命令下达。

深青色的方阵瞬间变阵,前排巨盾轰然并拢,长矛自盾隙如毒蛇般刺出,整个阵型化作一个向前突进的巨大三角!王固虎贲营则如两翼展开的烈火,从侧翼包抄。

“骁骑!两翼骑射,扰其阵脚!”王续、王宪同时下令。

两千精骑如风般卷向屠各骑阵两翼,强弓劲弩泼洒出密集的箭雨。屠各骑兵试图分兵迎击,阵型顿时散乱。

“陷阵!进——!”高顺令旗挥落。

“杀!”震天的怒吼中,陷阵营的钢铁三角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撞入混乱的屠各骑阵!长矛穿刺,横刀劈砍,屠各骑兵在严密的步兵阵前撞得头破血流。仅仅半个时辰,屠各首领被王固一盾拍落马下生擒,余众溃散。此战斩首四百余级,俘获丁壮一千五百余人,妇孺三千余口,牛羊数万!捷报与第一批俘虏、牲畜,由辅兵押送,源源不断送回兴庆。

与此同时,于禁的右路军也渡过了黄河故道,前锋张辽的骁骑前营在沃野县以南的草场,突袭了一个正在转移的卢水胡部落。张辽身先士卒,丈八长槊如龙探海,瞬间挑飞三名试图拦截的胡骑,率千骑如尖刀般刺入部落核心,驱散了护卫,将正在指挥搬迁的卢水胡小王及其亲卫团团围住。徐晃率靖武营步卒随后赶到,包围圈彻底合拢。慑于汉军兵威,卢水胡小王无奈请降。此战兵不血刃,俘获全族两千余口,牛羊驼马无数。于禁闻报,严令张辽、徐晃约束士卒,不得劫掠归降部众私产,将其全族连同牲畜,由张合率兵护送,先行押返兴庆。河西扫荡,初战告捷。

赵云的中路军推进最为迅速。呼道县境内胡部势力相对弱小且分散。赵云充分发挥骑兵的机动优势,分兵数股,由辅兵中熟悉胡语的向导引领,如同梳篦般横扫草原。或威逼利诱小部落归降,或雷霆歼灭敢于抵抗的马匪。旬日之间,呼道县境内大小七股胡部势力或降或灭,俘获丁壮八百余,妇孺两千余口,牛羊三万余。赵云的帅旗,率先插上了呼道县残破的土垣。

每日都有新的捷报和缴获送入兴庆城。彭脱统管的苦役营规模如同滚雪球般膨胀。新增的三千辅兵监工被迅速分派下去,与原有的两千监兵混合编组,按照王康定下的章程,以严苛的纪律与一线生机的许诺,死死压榨着这数万胡虏壮丁的每一分力气。新城工地上,三合土城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增长;城外规划的巨大屯田区,被苦役们用简陋的工具,一片片翻垦出来,等待着来年的种子。黄金台的夯土基座已然高出地面丈余,招贤馆的木架结构正在搭建,程昱的招贤令已誊抄数百份,整装待发。

时间推移,扫荡的阻力开始增大。残存的休屠贵族不甘失败,串联起一些死硬的屠各、卢水胡部,依托熟悉的地形,利用荒漠、山丘、废弃的汉军烽燧堡进行袭扰和抵抗。十一月初三,于禁右路军在进逼临河县时,遭遇了右贤王须卜骨残部联合当地几个卢水胡大部落的顽强阻击。数千胡骑利用一片连绵起伏的沙丘地带,不断袭扰于禁的辎重队伍和侧翼。

“报!将军!张辽校尉前军遇伏,被胡骑引至沙丘深处,陷入缠斗!徐晃校尉部押送大批俘虏牲畜,行动迟缓,右翼暴露!”传令兵飞马奔至于禁中军。

于禁面色沉静,迅速判断:“胡虏意在分割我军,断我粮道,阻我临河!传令张合!率你部骁骑中营,立刻驰援张辽,接应其部退出沙丘,勿要恋战!徐晃部就地结圆阵固守,保护俘虏牲畜!中垒营随本将,前移接应徐晃!靖武营断后!向赵将军处求援,请他速派骑兵自西北方向侧击胡虏!”

命令迅速传达。张合领一千精骑,如狂风般扑向沙丘深处,弓弩齐发,冲散围困张辽的胡骑,救出其部。徐晃则指挥靖武营士卒,将辎重车与俘虏牲畜围在核心,长矛如林对外,弓弩手据车而射,如同一只巨大的刺猬。于禁亲率中垒营重步兵赶到,与靖武营汇合,结成一个更加坚固的防御核心。胡骑虽众,面对这钢铁刺猬无从下口,只能在外围纵马呼哨,箭矢抛射,收效甚微。

就在胡骑首领以为得计,准备调集更多人马围攻之际,西北方向地平线上,烟尘陡起!赵云亲率八百骁骑后营精骑,一人双马,长途奔袭而至!银甲白袍如同雪亮的刀锋,斜刺里狠狠捅入胡骑主力的侧后!

“常山赵子龙在此!胡虏授首!”清越的怒吼伴随着照夜玉狮子的长嘶,亮银枪化作一片索命的银光!胡骑猝不及防,侧翼瞬间被撕裂,阵脚大乱!

“援军已至!全军反击!”于禁看准时机,令旗高举!

张合、张辽的骑兵自沙丘边缘返身杀回!徐晃的靖武营、于禁的中垒营步卒轰然前压!被围的“刺猬”瞬间变成了突击的巨锤!

内外夹击之下,胡骑彻底崩溃,四散奔逃。此战歼敌千余,俘获两千余丁壮,解救被掳汉民数百,缴获牲畜数万。右贤王须卜骨的帅旗在乱军中被张辽夺得,其本人仅率数十骑狼狈北遁阴山。临河县最大的抵抗力量被粉碎。

当赵云、于禁两军会师的捷报传回兴庆时,已是十一月中旬。斥候营的成果也陆续汇总。一张张标注详尽的羊皮地图铺满了将军府的地面:朔方县故城尚有夯土残垣,被一小股马匪占据;修都县境内水草丰美,盘踞着三个较大的屠各部落;呼道县已无大股势力;广牧、渠搜两县靠近羌渠单于控制区,有南匈奴别部活动,态度尚不明朗;河西三封、窳浑多沙碛,有卢水胡散居;沃野、临河土地肥沃,是争夺重点…每一处水源、险隘、可能的屯田点都清晰在目。

王康立于巨大的舆图前,看着代表三路大军的标记已几乎覆盖了整个朔方郡的疆域。代表着高顺军的青色小旗插上了朔方、修都;代表于禁军的褐色小旗插上了沃野、临河;代表赵云的白色小旗稳固在呼道。广牧、渠搜、三封、窳浑四县的位置,也随着最后几支斥候小队的归营,即将被汉旗标记。

凛冽的寒风拍打着将军府的窗棂,黄金台招贤馆的轮廓已在暮色中巍然矗立。第一批誊抄好的招贤令捆扎整齐,即将由信使送往风雪弥漫的关东大地。苦役营的方向传来监工收队的梆子声,伴随着数万人的沉重步履。王康的手指缓缓抚过舆图上“朔方郡”的字样,最终重重按在兴庆城的位置。

朔野的尘埃,正被铁与血涤荡干净。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阴山之北的注视,河西走廊的怨毒,还有那深重的粮秣危机,都如同这塞外寒冬,考验着这座新城初生的脊梁。他转身,目光投向堂外铅灰色的天空,那里,酝酿着更大的风雪,也孕育着新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