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铁甲和兵员,王康的目光投向了晒谷场边缘。那里,神骏的黑风马正被一名少年小心地刷洗着皮毛,乌黑的毛发在阳光下流淌着缎子般的光泽。旁边,那个装着马槊的长木匣静静放在草垛上。
王康走过去,拍了拍黑风的脖颈。黑风打了个响鼻,亲昵地用头蹭了蹭他。他打开木匣,那支沉重、修长、散发着森然杀气的马槊静静地躺在锦缎之中。
“典韦大哥!”王康扬声喊道。
不远处,正抱着一大块卤肉啃得满嘴流油的典韦闻声抬起头,牛眼扫过来,落在王康手中的马槊上,闪过一丝了然和…兴奋?
“干啥?”典韦三两口吞下肉,抹着嘴走过来,铁戟随意地插在身后地上。
王康双手捧起沉重的马槊,槊杆入手冰凉沉实,槊锋寒光流转。他看向典韦,眼神灼热:“大哥,这马槊,是马战之王。小弟知道大哥戟法通神,但这槊…小弟想学!请大哥教我!”
典韦看着王康手中那支一看就非凡品的马槊,又看了看旁边神骏的黑风,咧开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嘿嘿!你小子,总算想到点正事了!光有乌龟壳和蛮力可不行!马上功夫,才是真本事!行!看在这好槊好马的份上,老子就点拨点拨你!”
他大步走到晒谷场中央一片相对空旷的平地,朝王康勾了勾手指:“先别急着上马!把槊拿来!让老子看看你这小身板,能不能舞得动这大家伙!”
王康依言,双手紧握槊杆尾部,深吸一口气,猛地将长槊平举!沉重的槊杆带着槊锋,瞬间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呜咽!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槊身传来,王康双臂肌肉贲张,脚下生根,硬生生稳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记平举!但额头已见汗珠。这槊,比想象中更沉!
“哟呵?力气还不小!”典韦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喝道,“举着别动!腰挺直!肩膀沉下去!腿扎稳了!这槊不是靠胳膊抡的,是靠腰马合一,靠全身的整劲!”
王康依言调整,感觉腰腿承受的压力陡增,但槊身确实更稳了。
典韦走到他身边,蒲扇大的手“啪”地拍在王康腰眼上:“这里!是根!是轴!”又拍在他大腿外侧:“这里!是弓!是力!”最后,手指点了点他握槊的双手小臂:“这里!是传!是导!记住,力从地起,发于腿,转于腰,贯于背,送于肩,达于臂,最后…聚于槊尖一点!”
他一边说,一边用自己那蒲扇大的手,在王康身上关键发力的部位或拍或按,动作粗暴却精准地引导着力量的传递路径。每一次触碰,都让王康对“整劲”的体会更深一分。
“光举着有屁用!来!跟老子学刺!”典韦退开几步,猛地做了一个刺击的起手式。他虽未持槊,但那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将全身的力量瞬间压缩,再如同火山般通过右臂向前爆发!空气都仿佛被压缩出一声爆鸣!那股一往无前、洞穿一切的意念,让旁观的高顺、赵平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看清楚了?刺!不是胳膊往前伸!是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射出去!后腿蹬!腰拧转!肩送!臂展!意念要狠!要毒!要想着把前面就算是座山,也他妈给老子捅穿了!”典韦的声音如同炸雷,每一个字都带着金铁交鸣般的杀伐之气。
王康凝神,回忆着典韦那凝聚了全身力量与意志的一“刺”。他低吼一声,腰胯猛地一拧,后腿爆发出强大的蹬力,力量自下而上贯通脊椎,肩膀顺势前送,双臂如同投石机般将沉重的马槊猛然刺出!
呜——!
槊锋撕裂空气,发出一声远比刚才响亮的锐啸!虽然动作远不如典韦那般浑然天成、力量凝聚,但那股一往无前的势头,已初具雏形!
“有点意思了!”典韦咧着嘴,“就是腰拧得还不够狠!腿蹬得还不够劲!再来!刺!给老子往死里刺!把这地当仇人的心窝子!”
王康咬紧牙关,汗水瞬间湿透了后背。他摒弃杂念,心中只剩下那凝聚全身力量于槊尖一点的意念。刺!再刺!每一次刺出,都竭力调动全身每一块肌肉,感受着力量从脚底升腾,汇聚,爆发!
沉重的马槊在他手中,渐渐不再仅仅是负担,而成为身体延伸的一部分,每一次刺击都带着沉闷的风雷之声。晒谷场中央,只剩下少年县尉一次次奋力刺击的身影,和典韦那如同打铁般粗粝却直指核心的怒吼:
“腰!腰是根!”
“腿!腿是弓!”
“力要整!要透!”
“刺!刺他娘的!”
汗水在阳光下挥洒,沉重的喘息声混合着槊锋破空的锐啸。远处,新招募的二十名农家少年在李敢的带领下,正笨拙地跟着王固练习着最基础的持矛站姿,好奇又敬畏地看着场中那如同不知疲倦般刺击的身影。铁匠棚里,张铁匠抡动大锤,火星四溅,锻打着横刀的雏形。皮匠场中,王栓带着少年们,小心翼翼地穿连起一片片深褐色的叠札皮甲。
王家村,在这光和四年的夏末,如同一座巨大的熔炉,在名分、资源、血性与野心的催化下,锻造着属于自己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