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仿佛听不到这些喧嚣,依旧专注地穿梭于针线之间。
直到最后一针落下,她轻轻放下绣绷,抬起眼帘,望向对面的沈梦瑶。
嘴角微扬,笑意清冷。
“姐姐,你说……我这绣品,能否入得大家的眼?”沈清棠话音落下,厅内众人还未从绣品的惊艳中回过神来,忽听得“哗啦”一声——
一盏茶水倾泻而下,直冲她面前刚完成的“海棠春睡图”!
出手的是沈梦瑶。
她面上还挂着方才未褪的笑,眼底却一片阴沉。
见沈清棠竟以一幅失传多年的绝技绣图惊动全场,甚至引得侯爷频频注目,她再也按捺不住,趁人不备,猛地打翻了案几上的青瓷茶盏。
众宾哗然。
有人惊呼:“哎呀,这是故意的吧?”
也有人皱眉低语:“这也太失礼了!比试场上,怎可如此粗鄙!”
但沈清棠只是微微抬起眸子,眼神冷如霜雪。
早在踏入宴会前,她便料到沈梦瑶会动手脚。
若只是换绣样还不足以让她彻底落败,唯有毁其作品,才是最狠的一击。
但她早有准备。
只见她手腕一翻,袖中早已攥好的一方素帕精准地迎上泼洒的茶水,在绣布尚未沾湿之际迅速擦拭,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那幅“海棠春睡图”在烛火映照下依旧光洁无瑕,连金线都未有一丝紊乱。
沈清棠缓缓起身,目光直视沈梦瑶,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姐姐这是怕我夺了风头,连绣品都不肯放过?还是……你心里清楚,今日这场比试,你输得彻底?”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针,扎得沈梦瑶脸色瞬间惨白。
李氏急声道:“梦瑶不过是手滑罢了,清棠莫要误会。”
“误会?”沈清棠冷笑,“母亲曾说,人心似锦,针线可织情义,亦可藏刀锋。今日才艺之争,原以为是比技艺,看来,更是一场心机较量。”
此言一出,满堂宾客皆变了脸色。
这哪里是争绣工?分明是在明争暗斗!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侯爷沈怀义亲自走了过来。
他身着玄色蟒袍,神情肃穆,步履间透着几分威严。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气氛一时凝重起来。
他负手站在绣席前,俯身仔细端详那幅“海棠春睡图”。
片刻后,他竟伸手轻轻抚上绣面,指尖微颤,
“像极了芷兰……”
低喃声虽轻,却清晰落入沈清棠耳中。
她心头一震,眼眶几乎泛红。
那是母亲的名字。
是侯府多年未曾提起的女子。
是她年幼时记忆里唯一温暖的来源。
侯爷忽然抬眸,看向沈清棠,语气前所未有地郑重:
“不愧是我侯府嫡女。”
短短一句话,掷地有声。
厅内鸦雀无声。
李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沈梦瑶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掐进掌心。
而沈清棠,则缓缓屈膝行礼,声音平静如水:
“多谢父亲夸赞。”
这一句“父亲”,是她第一次当众唤出。
也是她正式宣告:沈清棠,回来了。
夜风自窗外吹入,拂动帘幕,也吹散了她眼角的一缕酸涩。
她垂眸微笑,心中默念:
“这一针,扎的是你欠我的债。”
屋外,一道修长身影立于廊下,静静望着这一切。
顾景珩负手而立,神色淡然,嘴角却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已用一针一线,将命运刺破。
而在厅门口,另一道陌生的身影悄然步入灯火之中。
身披金绣华服,气质清贵疏离,正是——安王世子萧景行。
他的目光,正落在那幅绣品之上。
眼中,燃起一丝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