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凄迷,笼罩着血色丘陵,将暗红的砂石染上一层清冷的银霜。苏家圣女独立丘顶,白衣随风轻扬,宛如月宫仙子临尘,与这遍布杀戮与死寂的古战场格格不入。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劫,那双笼罩在月辉下的眸子,似乎穿透了他此刻的躯壳,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那沸腾的禁忌之血,那沉寂又苏醒的战魂,那断裂了一丝、却依旧顽固的神痕枷锁。
林劫亦沉默地看着她。这个数次在关键时刻,以月桂令相助,身份神秘,立场难明的女子。广寒天苏家,上界的巨无霸,与他的前世“逆”,与那持戈身影记忆中化作月辉消散的女子,究竟有何关联?
庞博、黑皇等人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纷纷警惕起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这苏家圣女的实力深不可测,远非他们能敌。
良久,还是苏家圣女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缥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身上的‘战魂’气息,更浓了。”她用的词是“战魂”,而非简单的战意。
林劫心中一凛,知道对方感知到了他融合前世记忆烙印的变化。他并未否认,也无从否认,只是平静道:“多谢圣女此前多次相助。”
苏家圣女微微摇头:“月桂令护主,并非我意,是它自身的灵性选择。”她顿了顿,目光似乎落在了林劫怀中那枚微微发热的令牌上,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更久远的过去,“或者说,是它……残留的执念选择。”
林劫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的月桂令,那温润的触感此刻却显得有些滚烫。他想起记忆中,那为“逆”挡下神咒、化作月辉消散的绝美女子。
“她……是谁?”林劫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苏家圣女沉默了片刻,月光在她周身流淌,仿佛在追溯着一段尘封的岁月。“她是我苏家上古年间的一位先祖,亦是……上一纪元的‘月桂令’执掌者。其名……苏璇。”
苏璇!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林劫脑海中炸响,与那记忆碎片中女子的容颜隐隐重合,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与难以言喻的悲怆。禁忌之血不由自主地加速流淌,一股巨大的悲伤与愤怒涌上心头,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低沉:“她……是因‘逆’而陨落?”
苏家圣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澹澹道:“叛神之路,白骨铺就。上古一战,陨落者何止万千。苏璇先祖的选择,是她自已的道。而这枚月桂令,承载着她的部分本源与执念,流转至今,选择了你,自有其因果。”
她看向林劫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你既已承载‘逆’之战魂,当知前路为何。神庭不会放过你,诸神的注视从未远离。葬兵河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在九天之上。”
“我知道。”林劫嵴梁挺直,眼神锐利如刀,“枷锁不断,此心难安。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万劫不复,我亦往矣。”
“很好。”苏家圣女微微颔首,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你体内的神痕,乃诸神以宇宙规则为基,烙印于万灵血脉深处的至高契约。强行冲击,九死一生。寻常之法,根本无法撼动其根本。”
她话锋一转:“但万道源池的洗礼,加上‘逆’之战魂的回归,以及那缕‘寂灭死气’的刺激,让你成功撕裂了第一道微末枷锁。这证明,路,并未完全堵死。”
林劫心神一震,没想到对方连他撕裂枷锁的细节都看得如此清楚。他沉声道:“请圣女指点。”
“神痕根植于血脉与灵魂,与你的‘道’紧密相连。欲要彻底挣脱,非单纯力量积累可达。”苏家圣女玉手轻抬,一点清辉自她指尖绽放,在空中勾勒出几个玄奥的符文,并非攻击,而是阐述着某种法则至理,“需以你自身的‘道’,去碰撞、去侵蚀、去覆盖那神痕中蕴含的‘神之道’。”
“你的禁忌之血,你的战魂,便是你最强的武器。去战斗,去经历,在生死间磨砺你的道,在与强敌的争锋中,让你的道痕,取代神痕!”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大道之音,印入林劫的心田。这是一种高屋建瓴的指点,直指本质,为他拨开了前路的迷雾。